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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97)

底层小妖拜入仙门是困难,但若有他在,自然不是问题。

谢红尘不知自己在犹豫什么,可他就是没有开这个口。

——裹着他外袍的黄壤,让他觉得格外亲近。

正在此时,戴月进来,她行到谢红宗身边,拜道:“谢宗主,酒宴已经备好,家主请您入席。”

谢红尘点点头,黄壤随即道:“阿壤愿为宗主带路……只是这般入席难免不雅。还请宗主许我更衣。”

她身上还披着谢红尘的外袍,里面衣衫被鼠怪划破,自然需要更衣。谢红尘也不见怪,道:“可。”

黄壤向他盈盈一拜,果然入内更衣。

戴月偷瞧了一眼二人,她心中如同横着一根刺。又是这样,上次秋大人是这样,这次见到谢宗主……又故伎重施了。

谢红尘自然不知她的心思,他静立檐下,等候黄壤。

屋檐青灰,而他一身羽白,衣袂若雪,洁净得不染尘垢。

戴月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她说:“十姑娘更衣怕是要些时候,戴月为宗主沏杯盏罢。”

“你就是戴月?”谢红尘方才听黄壤说起过这个贴身侍女,此时难免多看了一眼。戴月忙道:“奴婢贱名,不敢污了宗主之耳。”

谢红尘失笑,他笑的时候,也如千般雪落、人间花开:“世人皆同,何分贵贱?听说成元初年,是你育出梁米,救了无数灾民。戴月姑娘功德无量。”

戴月只知道他尊贵,不想他竟如此和善可亲。她顿时道:“谢宗主过誉了,戴月愧不敢当。”

谢红尘说:“吾观你乃半狐血脉,非土妖出身。能有这般能为,定是天赋卓绝。”

戴月哪敢当他一句“天赋卓绝”?他可是谢红尘啊!

玉壶仙宗第一剑仙,竟然亲口称赞自己?戴月头脑都有些晕乎,可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又太好,她没有解释真相,反而说:“奴婢惭愧。”

谢红尘道:“为苍生谋福祉,何愧之有?”

戴月心跳加速——谢红尘的话,听来对自己甚有好感!如果他能为自己脱了这奴籍……

她越想越心动,这世上除了朝廷,只怕就只有玉壶仙宗能许她光明前程了。而她想要的一切,其实只需要谢红尘简简单单一句话!

想到这里,她语声凄然,说:“戴月只是一介奴婢,纵有功德,也是家主的功德,自是不敢居功的。”

谢红尘若有所思,道:“善必有果,姑娘定有福报。”

他并未开口许诺,但这句话,似乎又包含着无穷的可能。

戴月顿时满心欢喜。

而正在此时,黄壤已经换了衣裙。她出得房门,又是飘飘一拜:“劳谢宗主久候。宗主衣袍……请容阿壤暂留,待清洁之后,再归还宗主。”她留个后手,万一谢红尘不上钩,总还有个寻他的借口。

“不妨事。”谢红尘单手背于身后,道:“阿壤带路。”

这一声“阿壤”未免太过亲昵。话一出口,连他都愣住。

可黄壤却仿若未觉,她盈盈浅笑,道:“宗主请。”

——当然会顺口啊,百年姻缘,几番痴迷,几番疯狂。什么第一剑仙的风姿、什么名门上师的博雅、什么仙宗宗主的寡欲。这都是在祈露台被她揉碎一地,踩进泥里的东西。

那时候的谢红尘,剥落这些或孤高或璀璨的华衣,仅仅只剩下这个人而已。

黄壤行走在前,谢红尘缓步跟随。

那一天的她,穿了一袭浅金色的衣裙,温婉柔美,像是将五月的阳光披了一身。清风徐来,吹起她腰间系带,衣带飘飘摇摇,像是一伸出手就能触到。

谢红尘静默地移开目光。

黄壤带着他,一路来到宴厅。

黄墅本就高兴,见黄壤与他一同前来,不由双眼放光。他忙将谢红尘让到主座,又特意让黄壤在一旁作陪。这样的安排,明眼人都心中有数了。

可谢红尘竟然也没拒绝。

黄壤觉得惊奇——这次入梦的他,比梦外初见时可容易接近多了。

座上,黄墅大肆谈起黄家的功绩。

谢红尘一扫席间,见赴宴者众,大多数是黄墅的儿女,其中又有一些旁支的亲戚。显得很是杂乱。

而谢红尘已经迅速对这个家族做出判断——黄墅儿女众多,血脉混乱,可见其喜好女色。见到黄壤受伤,第一时间关心自己身份,可见其重利。席间夸夸其谈,可见虚浮不实。

而他的子女,席间各自宴饮,不见亲近之态。

所以这个家族,必不和睦。

旁边,黄壤为谢红尘斟了一盏酒,谢红尘道了一声谢。黄家其他几个姑娘见了,忙不迭凑到矮几前,争着为他倒酒。

谢红尘眉头微皱,他这样的身份,已经见过百态人生。自然知道这些姑娘心之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