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百二十二学童的考卷,刚好是位女童,排名比二百三十一号学童高一位。”赵维桢阐述道:“这位学童的文法分数确实不高,但与算数、律法成绩相近,很是平均,总分加起来确实高一些。”
赵维桢抬头看向士子:“先生可还有疑问?”
士子:“……”
说到这里,对方哑口无言。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不是很明白嘛?”
“快去看看题目呀,这么多考生,万一有疏漏呢?”
“要是真为自家后代着想,公开谈论不合适吧!”
低声讨论自周围响起,当中的中年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紫。
“入咸阳官学,仅懂文法还不够,要学什么算数?”他说:“学了又有什么用处?我家孩子送去读书,不是为了做工匠农活,甚至是做官宦的!”
到最后,士子又多了几分底气。
“再者,即使女童分数高又如何?当女官学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定下的规矩,也是事先拿给秦王过目的。”赵维桢平静解释:“先生若是不同意,可以不将子嗣送来考试。”
“谁不知道你夏阳君和吕不韦在咸阳只手遮天!”
士子扬起声音:“你培养女童,是为了培养第二个女人入朝为官么!”
众人大哗!
谁都知道,夏阳君能正式入朝为官,是实打实一件件功绩累积起来,到了秦王政这里才给了破例。即便如此,当时的朝堂之上也是有着诸多反对声音,是秦王政力排众议,又以留华阳太后一条性命作为退让才成的。
她是仅有的孤例。
如果夏阳君开蒙学,是为了培养更多的女子入朝为官……
一时间,整个广场都因这句话议论起来,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赵维桢却是无动于衷地挑了挑眉梢。
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在做出官学不限男女的决定时,就料定了会有人出声质疑。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戏剧化。
而且,还是以在这种方式当众嚷嚷出言。
这就让赵维桢不禁思量,是哪位政敌使出的绊子了。
“你说是国君过目的,那如今的国君又有几分权力?!”士子的斥责字字诛心:“夏阳君居心叵测,敢问秦王又知晓多少?!”
“——那你不如直接来问问寡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周遭人均是为之一振。
别说是面前的士人和围观者,连赵维桢听到熟悉的声音时都惊了一下。
她当即起身,抬起头来,就看到一袭玄色深衣出现在了视野中。
竟然是秦王政本人,带着护卫亲自过来了!
少年国君生得瘦削高挑,出言时进入变声期的嗓音还有些沙哑。但当他踏着沉着稳定的步伐走过人群时,仍然是凸显出不容置疑的王者威严。
嬴政侧了侧头,不见喜怒的面孔中,一双凤眼锐利如刀。
“质疑寡人有几分权力,你可以亲自问问寡人。”他冷淡道。
第103章 一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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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曾料到,一场风波到最后,竟然是秦王亲自来了!
一小队护卫浩浩荡荡步入学堂前的广场,把看热闹的人都引了出去,只留下了出面斥责的中年士人。而秦王政则是不等赵维桢招呼,拿捏着漫不经心地架势,直接撩起衣角坐到长案之后。
少年国君面无表情地翻了翻长案上摆着的试卷:“这是你儿子的?”
中年士人猛然回神。
对上秦王政冷淡的凤眼,哪怕对方不过是个青春期少年,士人也察觉出一股莫名的压力落在背后。他赶忙行礼:“回秦王,是。”
秦王政:“算术太差。”
士人:“……”
秦王政放下试卷,漠然出言评价:“儿不学,父之过。是你教导无方。”
一时间,中年士人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硬着头皮回应:“……是。”
赵维桢站在一旁,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失笑出声。
在这般紧张的氛围里,她一声轻笑更让空气中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情绪。
——真不怪她!只是嬴政如此行事,如此姿态,如此神出鬼没煞有介事的模样。实在是太像秦昭襄王嬴稷了!
怪不得太爷爷唯独和这位太孙投缘,大魔王带出来的小魔王,如今也是初见端倪。
“你方才说,夏阳君与秦相国的权力比寡人要大。”嬴政好似满不在乎,随意道:“说说看,夏阳君的权力比寡人大在何处?”
士人:“……”
这就算白送对方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秦王政面前造次。
摆明了秦王政是来为夏阳君撑场面的,他能出言斥责夏阳君不是,若是出个意外,甚至能落下一个直白谏言的美名。但在秦王政面前说他被权臣压了一头?那岂不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