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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贼(1076)

若是曹操,说不得还能有回旋余地。可换做了曹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挟荆州大捷之余威,曹朋必然会有雷霆手段。

可叹,那伏完格局太小,始终成不得大事。若换做刘光,绝不会轻易动手。东不羹伏击,如同给了曹氏一个动手的借口,他们岂能轻易放过?

好在,妻儿远走!

刘光倒是心无牵挂,怀着必死之心,走进了皇宫。

金銮大殿,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衰弱的巨兽,静静匍匐在皇城之中。远远看去,那金碧辉煌的气象,早已不见踪影,给人的感觉,只是苟延残喘。

也许,这就是而今汉室江山的写照吧!

昔日陈汤振臂高呼‘明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的强盛气象,早已不见了踪影。刘光驻足,远远的凝视金銮大殿,良久轻叹一声,便准备前往后宫。

却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子羽,酒方好,何不来小酌?”

刘光心里咯噔一下,汗毛孔刹那间仿佛乍立起来,令他感到莫名恐惧。

话音方落,漆黑金銮大殿前,玉阶之下,灯火通明。

一个青年,跪坐蒲席之上,两张长案并列,那青年就坐在一张长案之后。

在他身后,是一百身着黑衣的健卒。

一个魁梧雄壮的异族大汉,手持铁蒺藜骨朵,立于青年身后。

健卒,为闇士;壮汉,便是沙摩柯。

曹朋举金樽相邀,刘光向四下观瞧,心知今夜想再见汉帝,已不太可能。

想想也是,曹朋既要动手,又焉能对皇城没有防范。

只怕这偌大皇城里,全都是他曹朋的人。刘光很清楚,只要他有异动,便会立刻身首异处。于是,刘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慌乱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微微一笑,迈步向前。

径自来到另一张长案后坐下……

那一百名闇士在两边,鸦雀无声,犹如鬼魅一般。

一名健卒上前,为刘光满上了一樽玉浆。酒温热,正好饮用。刘光也不客气,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金樽,默默看着曹朋,也不说话。

“子羽当年赠獒之情,我至今难忘。

昔年小獒,如今已长大,更产下了数头小獒……我妻与我孩儿,皆很喜欢。”

曹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刘光感到诧异。

当年,他赠给曹朋几头小獒,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了。

可现在,曹朋突然提起这件事,让刘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曹朋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便闭上了嘴巴,也不回答。

“那时候,我曾想着,与子羽成为知己。

然造化弄人,你我却终走到了这一步。冷飞连番刺杀,我知道,有子羽你的手笔。可我想说,我并不恨你。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报复。大家各为其主,各施手段……除了当初子羽勾结异族,令我颇为不快之外,这些年来,子羽所作所为,我也非常欣赏,甚至还有些赞同。”

“是吗?”

刘光终于开口,冷笑一声,带着一丝讽刺意味。

曹朋叹了口气,“我说过,大家立场不同,所以有矛盾,有冲突都很正常。丞相征伐九州,子羽能顾全大局,未拖丞相后腿,我代丞相,敬子羽一杯。”

曹朋这番话,倒是出自真心。

刘光入朝以来,虽然时常会给曹操找些麻烦,但是在大问题上,始终能保持冷静。事实上,刘光本人,也希望这乱世早点结束。所不同的就是,他是站在汉室的立场,而曹操……总体而言,刘光在曹操征伐北方时,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念,还算是配合,没有太过于添乱。

这一点,刘光还算晓得轻重。

刘光冷笑一声,“非我不愿,实无力耳。”

不是我不想给曹操找麻烦,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曹朋却笑了!

似乎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谈论下去,他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子羽深夜入宫,欲觐见陛下?”

刘光凝视曹朋,“后将军何必明知故问。”

“呵呵,子羽想见陛下,怕是有些困难。

今伏完谋逆,勾结党羽欲谋害陛下。所以朋奉命镇守皇城,任何人不得出入。”

也就是说,曹朋已经把汉帝软禁起来。

说着话,曹朋突然一摆手,沙摩柯捧着一个木匣,来到刘光面前,摆放在长案上。

“子羽,何不打开来看看?”

“这是何物?”

“打开来就知道了。”

刘光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将木匣子打开来……

“啊!”

就见刘光脸色大变,苍白如纸。身子随后向后一缩,险些扑倒在地上。

原来,那木匣子里,铺着一层石灰。

一颗血淋淋的螓首,正摆放在木匣子里,那双美妙动人的明眸,此刻已暗淡无光。

“皇后!”

曹朋闭上了眼睛。

内心里,同样是感到万分纠结。

但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去做。

伏寿,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前世看三国演义,读到曹操绞杀伏寿的时候,也是愤慨万分。可是当他亲自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

贾诩的一番话,在他耳边回响。

“友学,你有大才,更有气度。

若早生二十年,可与丞相争锋……只是而今,时不与你!天下大局已经分明,丞相占居荆襄,则一统之势,无人可阻。如此一来,友学危矣。”

对贾诩,曹朋还是极为敬重。

与对郭嘉荀彧那种尊敬不同,他所敬重的,是贾诩那种老谋深算,独善其身的本领。虽说而今贾诩低调的策略被曹朋破坏,甚得曹操所重视。可是,贾诩依旧不算张扬,与郭嘉荀彧他们相比,贾诩表现最为低调。

曹朋忙请教道:“先生此话怎讲?”

“友学,你是丞相族侄。

丞相于亲族,素来关照,却也要看情况。你的情况,与其他人有很大不同,你声名远扬,为士林所重;你战功显赫,乃众将之楷模……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天下未定,丞相或许还无甚举措;若天下平靖,则必为丞相所猜忌。试想,西北为你所镇,荆襄为你所定……而今天下粮仓之两淮,更是你一手所开辟。你门生无数,声望甚高,丞相如何不惧?”

“这个……”

“若子潃和子桓犹在,或许丞相对你会少些顾忌。

毕竟他二人也有威望,而且年纪也与你相仿,可以予以制约。但子潃子桓阵亡,子文对你执师礼。子建才华横溢,然则德行有缺,终难成大器。而仓舒呢,生性凉薄,为人过于势利,也非权位的合适人选……

如此一来,丞相百年后,谁可制约你?

所以,你而今看似风光,可是日后却凶险无比。丞相麾下,许多能人,妙才元让,子孝子和,那一个没有威望?为何单单让你来处理此事?

这其中机巧,需你三思。”

一番话,让曹朋出了一身冷汗。

贾诩的意思,非常清楚。

曹操让你来处理许都,解决伏完……说穿了,就是试探你。

若你干的漂亮,则可以重获信任。但问题是,曹朋名声受污,想要篡夺宝座,基本上没有可能;可如果你不做,那么接下来,就是曹操对他下手。

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曹朋编写《三十六计》,怎可能不清楚这其中的奥妙。

“此,何人所献?”

“除奉孝,无人能献此计。”贾诩微微一笑,道:“不过,友学莫要怪奉孝,他实则是为你好。毕竟你功劳太大,大的让丞相已感受到了压力。

如果不予以压制,丞相岂能安心?

此计,也是要你做一个选择:为栋梁乎?为逆臣乎?”

贾诩算是够意思了!

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几乎算是摊开了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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