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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贼(176)

曹朋还真就不太在意。

这年头,生存才是第一位。

濮阳闿偷鸡也好,从贼也罢,只要他有真本事,就值得一用。

至少,以邓稷目前的状况,好像还没有资格去挑选别人。有汉以来,君择臣,臣亦择君……说不定人家濮阳闿未必能看得上邓稷,之所以点头,还是看在郭嘉,或者荀彧的面子上。

如果邓芝不肯过来,或者来了不肯效力,濮阳闿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姐夫,既然是郭祭酒推荐,那肯定是经过一番考校。我觉得,你不必要考虑太多,不妨先征辟此人。如果他确有本事,你也多一个帮手;如果他德行确实太差,你到时候也有话说。连人都没见,便一口回绝出去,说不定平白得罪了别人,还会让郭祭酒面子上不好看。”

前世那夺命的一枪,让曹朋的性情中,多出了一份圆滑。

做一个决定容易,可作出决定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也必须考虑清楚,以免遭遇危险。

东汉末年,和他前世生活的世界不同。

前世好歹也是法治社会,不管那是真法治,还是假法治,总归是有那么一副幌子挂在上面。

而在东汉末年,说穿了还是人治社会。

天晓得什么时候会有什么人崛起,万一得罪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邓稷思忖片刻,觉得曹朋说的也有道理。

“那我去和奉孝说,同意他的人?”

“姐夫啊,你以为你是谁?”曹朋的口吻,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邓稷一怔,心里没由来的就是一紧……

“不是人家上杆子要帮你,而是看在郭祭酒的面子上,同意帮你。你如今不过是个四百石俸禄的县令,说句实在话,你连根基都还没有扎好,又拿捏什么架子?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你不知道吗?就算这濮阳闿的德行再不好,人家也是有真本事在身,岂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一句话,说的邓稷面红耳赤。

从那天郭嘉告诉邓稷,他将出任海西令之后,邓稷的确是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也能理解,一个棘阳小吏,突然间变成了一县之长,这种身份上的变换,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出自负,乃至骄傲的情绪,甚至于会变得膨胀起来。曹朋一直想找机会,点醒邓稷,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邓稷刚才那一句话,也非常清楚的表现出了他内心中的极端膨胀。

“郭祭酒为什么要帮你?

姐夫,不仅仅是因为你和他有那狗屎的同门之谊。天下间,修小杜律的人,多如牛毛。修郭氏小杜律者,也不计其数。难不成,所有研习小杜律的人,都是郭祭酒的同门吗?郭祭酒看重你,是因为你的谦和,你的坚韧,你的品性……可你看你,现在还是以前的你吗?”

曹朋声色俱厉,说的邓稷冷汗直冒。

正在屋中和女儿说话的张氏,也听到了院子里的争吵声。

她扶着曹楠走出来,厉声喝道:“阿福,你怎么对你姐夫说话?”

曹朋哼了一声,甩袖就走。

张氏还要斥责曹朋,却被曹楠拦住。

“娘,你别怪阿福……他刚才那些话,是为了叔孙好。这些天,叔孙是有些忘乎所以!我倒是觉得,阿福说的有道理。叔孙如今还未成就事业,便如此失态,与他将来,并无益处。”

而后,曹楠对邓稷说:“叔孙,你自己好好想想,莫要再执迷不悟。”

曹楠和张氏,返回屋中。

邓稷的心,砰砰直跳,坐下来,好半天才平复了心情。

他有点恼羞成怒,觉着曹朋太不给他面子。可是,当他看到摇篮中熟睡的小邓艾时,陡然又是一惊!

我如今已为人父,怎能这般不持重呢?

阿福说的没有错,我这些天,的确不是自己了……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风掠过,卷起他空荡荡的衣袖,拂在他的脸上,冷汗刷的流淌下来。

我,又有什么资格自负?

邓稷是个明白人,而且也能自省。

只不过,人在得意的时候,总是会有些难以把握。

邓稷突然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有一个很厉害的妻弟。如果不是阿福点醒,我只怕会继续错下去。

“小艾,爹爹是个糊涂人,对不对?”

他抚摸着邓艾的面颊,脸上的羞怒之色,渐渐淡去。

“来人,把少爷抱回房去。”

邓稷突然站起来,大声呼喝。

一个婢女匆匆跑过来,把邓艾抱回房中。而邓稷,快步向外走去。曹楠站在窗棱下,看着邓稷的背影,那甜美的面颊,顿时闪过了一抹笑意。她从婢女手中接过了邓艾,扭头对张氏说:“娘,你看……叔孙想通了!我倒是觉得,让阿福跟他去海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朋儿年纪还小……”

“娘,你看刚才阿福训斥叔孙的时候,可像个孩子?”

张氏顿时,哑口无言。

没错,曹朋训斥邓稷的时候,连张氏都觉得有点害怕。

那孩子平日里风轻云淡,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总一副笑呵呵的小模样。可张氏却知道,曹朋曾经杀过人。这孩子如果真恼起来的话,什么事情都敢做,是个很有主意的小家伙……

总觉得他年纪小,可不知不觉,这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天地。

听说,他和曹公的族子结拜,还有典满许仪那些人称兄道弟……十四岁时,曹汲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学徒。而曹朋,却已经在这个家中,撑起了一片天地。谁,又能小觑了他呢?

眼角,有些湿润。

去年那个缠绵病榻的瘦弱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

想到这里,张氏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他轻声道:“是啊,朋儿已经长大了……”

……

邓范正举着石锁,呼哧呼哧的打熬力气。

王买手持一支白蜡杆,联系抖枪整劲的功夫。曹朋呢,则坐在一旁的青条石台阶上,看着两人。

“虎头,不是用蛮力,而是要用腰胯,骨节的力量。”

他不住纠正王买和邓范的错误,声音也显得格外严厉。

身后,脚步声传来。

曹朋没有回头。

邓稷在他身边坐下,伸出手,揉了揉曹朋的脑袋。

“阿福,还在生气吗?”

“没!”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邓稷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我这些天有点得意忘形,用你的话说,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幸亏你点醒了我!其实,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那你打算如何?”

“我准备去找奉孝,问清楚濮阳闿的住处。

趁去海西之前的这段时间,先请濮阳先生过来。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那我,就不陪你去了!”

“好!”

“态度诚恳点。”

“我知道了。”

“还有,要感谢一下郭祭酒。人家帮了你这么多忙,并没这个义务。”

邓稷已经习惯了曹朋口中不时蹦出一两个新名词,所以见怪不怪。他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那你答应不答应,我去海西?”

邓稷笑了,“只要娘同意,我没有意见。”

有这么一个随时可以提点自己缺失的人在身边,邓稷又怎能拒绝?

曹朋,立刻露出了笑容……

……

邓稷拜会了郭嘉之后,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夏侯兰,动身前往外黄县。

外黄位于许都东北方向,往返至少要四五日的时间。好在,曹家现在不比当初的窘况,可以自备车马。夏侯兰带着几名土复山的好汉随行,负责保护邓稷的安全。而曹朋呢,则悠然自得,每天在家里习武、读书,偶尔还会去回春堂,看董晓是如何为别人治病……

董晓,不会随同前往海西县。

他得留在许都,为郭嘉调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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