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靓善/新美(39)

作者: 瓐孍 阅读记录

正回味着她话中的涵义,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见过君上。”脆生生娇滴滴,是婢女恭敬的唤礼。

“娘娘果真已醒转?”衾幽的嗓门一如既往地带糍夹糯,悦耳动听。

“嗯,阿汐正与娘娘在殿中说话。”

“将午膳递过来,本王亲自端进去。”

三言两语结束提问,衾幽端着午膳稳当当进得殿来。

摒退了阿汐,他将托盘搁于茶几,坐在了榻沿,脸上冷漠古板的表情火炽鞭炮般噼里啪啦一燃一烧,变成了热情洋溢的露齿笑。

“从前在睡茗山只晓得你对灵石走火入魔,却不料还是嗜睡的怪癖,还一睡便是五天。”大约觉着这话不对头,顿了一下,改口道:“这也说不过去啊,你从前似乎也没如此长眠不醒,莫非是水土不服?嗯,魔域不对外界,对你们修仙者是有一定压制性的影响。不过不要紧,待登基大典过去,我令御膳房备些特效药膳,喝两盅便习惯适应了。”

我往床角缩了几挪,上下打量着他。古怪,他平素毒舌得很,同我相处不是抬杠便是挑刺,虽偶尔也有那么一两回宽言润色,却哪有这般脉脉温语的,定有诡计!

他被我过激的反应弄懵了,靠过来拉我:“阿糗你这是怎么啦?”

被躲的动作途遭阻隔,我蓦地想起自古帝王后宫有佳丽三千,我自诩容貌颇具姿色,咳咳,勉强称得上红粉佳人了。处在睡茗山时,因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修为未复,尚且敢放肆,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关了我当然不仅仅是扣做人质这么简单。

心续忽然就散了,意识也低沉下来,不再打算抵抗,我顺从的让他将我拉出被褥,给我围上披风,搀至桌边坐下。

“外界的美味佳肴你尝过不少,且换一换口味,试试这魔域特产。”他将碗碟一一摆放整齐,递了玉筷于我,同时自己也不住往我碗中布菜。“你一定会喜欢。”

五天五夜不曾摄食,我很饿,饥肠辘辘,而碗里的珍馐也色香味俱全,可我却鲜有食欲,半点胃口都没有,拿起了筷子又放下。

衾幽纳闷了,想问我时,忽然茅塞顿开,取出一只酒罐子:“是我疏忽了,你无酒不欢的,这醴荼我老早便想推荐过了。恰好我也尚未用膳,而登基大典也基本就绪,我今日便陪你喝个痛快。”

斟了两杯酒,他将其一塞于我手,自己举了一杯在唇畔,笑盈盈的静待碰杯。

他真的变了,从前,他何时如此殷勤热切过?彼时他每每与我抬杠,我皆愤愤然七窍生烟,而眼下,风度与素养以及尊贵这些他原本不具备的东西形形色色均俯上他身,我却忽然开始想念曾经的他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总是在缅怀曾经,不肯接受笃实的现在?是不是都觉得,失去的,过去的,流逝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看出我情绪低落,他的笑容逐渐褪去,放下杯子,问我:“是在怨我自作主张将你拐了过来吗?”

我怔忡,他此言何意?这话岂非明知故问?

在心头喟然一叹,我端起酒盏,自主往他杯上一撞,叮的一声后,我笑着对他说:“哪有,这么好的宫殿,我那穷乡僻壤可比不上,你想多喽。先干为敬。”然后仰头猛灌。

无法,想要活命,我不能惹怒他,必须妥协,曲意逢迎,并且不能表现得太过矫揉造作,否则他会觉得无趣,只有竭力展现平素最正常的反应,要做到顺其自然。

真难啊真难。

我开始对凡界那些唱曲说书演昆曲的戏子来,无论什么情绪,都可以拿捏得恰到好处。

推杯换盏间,我大着胆子赞不绝口:“唔,你可真抠门嗬,如斯琼浆这时才拿出来分享,不厚道。”

他哈哈一笑:“你早尝过世间最美之佳酿,这区区醴荼何足挂齿?唔,有哪种窖藏能较本王的洗澡水来得美妙爽口?”

事实证明,我的揣摩正确,以最寻常的态度交流,他才会以相同的形容回敬,而不至于恼羞成怒。

也好,即便我恍惚中会将之错视为往昔,总好过他一怒之下白了脸皮,断了我活命之望。若非忍辱负重,便要早荼毒之祸!

他一语成谶,这顿饭吃了很久,我对这魔域的荤素特产一舌钟情,自尝了第一口,就开始狼吞虎咽。一壶醴荼一碟下酒菜,囫囵得醉生梦死。刚苏醒几个时辰便又兴致勃勃的去面见周公。

我自没有异地认床的毛病,且这软榻豪华舒适,这一觉也睡得十分踏实,未曾入梦。原本我是因酗酒太多而直接一头栽在了饭桌上,还是后来衾幽纡尊降贵亲自将我抱回榻上安置。

我以为只需一切妥协于他,逆来顺受,在偌大的荆月戾宫便可万事亨通,逢凶化吉,但偏生事与愿违,人生处处有伏笔,并且是那种源源不断滔滔不绝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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