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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戚(29)

耳听车马悲鸣,刘闯这心里,觉得有些沉重。

他猛然拨转马头,冲过去举矛扎在车马脖子上。

那匹马立刻停止嘶鸣,鲜血顺着伤口瞬间流淌出来,合着雨水很快染红了地面。

“杀了也好……似这种情况,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被人宰杀。给它一个痛快,倒也算是一种解脱。”常胜来到刘闯跟前,看着那车马仍旧抽搐的身体,黯然道:“今日你给它一个痛快,却不知将来,谁能给你一个痛快……孟彦,我知你仁慈,可这妇人之仁却要不得。若是在疆场上,你这仁慈,弄不好便要丢了性命,以后还需小心谨慎。”

刘闯扭头,看着常胜。

半晌后,他轻声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常胜微微一笑,“自然是朋友……孟彦不必担心,就算我们有心对你不利,朱大哥也绝不会答应。倒是你,可想好以后的出路?”

出路?

刘闯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条缝,向常胜看去。

不过常胜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径自拨转马头,催马朝着车队跑去。

看着常胜的背影,刘闯的脸上,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朱亥!

亥叔,你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

包括裴绍,还有他在盐水滩的那些手下,恐怕都不简单。只不过,刘闯却想不明白,朱亥也好,裴绍也罢,这些人留在朐县,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说,真的只是因为朱亥要报恩吗?

这个时代,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刘闯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

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就看看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又行数里地,麋涉派人传来消息。

探马在前方找到一处废弃的寺院,今晚就在寺院休息避雨。

这寺院,面积却不是太小,不过残垣断壁,看上去破败不堪。车队进入寺院后,便立刻安顿下来。

刘闯擦了擦身子,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在大雄宝殿中站立。

这是一座佛寺,却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位佛祖。寺院的格局,以及大雄宝殿里的设计,和后世佛寺颇有些不同之处。

“这原本是浮屠信徒修建,供奉浮屠所用。”

麋涉也换了身衣服,一边擦干头发,一边来到刘闯身边,“当初这浮屠寺好不兴盛,可惜筰融造反,陶使君一怒之下,将浮屠信徒斩杀殆尽,沿途浮屠寺,也被下令全部拆毁……筰融逃去江东,却苦了那些个信徒。我至今仍记得,当时陶使君下令斩杀信徒时,徐州血流成河。”

筰融?

刘闯愣了一下。

筰融其人,他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听麋涉所言,似乎也是个挺厉害的人物。

看样子,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这也难怪,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多源自于后世的小说,还有一些历史资料。可说实话,不身在局中,又如何能知晓清楚?

麋涉所说的筰融,还有此前那黄召所言阙天子,刘闯一无所知。

也许,在大势方面他能够指手画脚,可是在那些细节方面,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大的优势。

一个筰融,也使得刘闯心中,多了一分警惕。

“那些军械……”

“什么军械?”刘闯打断了麋涉的话,一脸茫然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这次随你前来,只负责车队安全。其他的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你说呢?”

麋涉一怔,旋即笑了。

他轻声道:“大熊,看起来我们都看错了你。没错,你只负责车队安全,其他事情和你无关。你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福气。”

刘闯搔搔头,又露出了那一脸憨厚之态。

麋涉点了点头,陪着刘闯在大殿里又站了一会儿,离开时轻声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

大老爷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咱们到了曲阳,就会有人接应。

明天要是天晴了,天黑时就可以抵达曲阳……过了曲阳,也就没事儿了。到时候便可以回家。”

刘闯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背对着麋涉,看着那佛像发呆,好像那尊残破的佛像身上,蕴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若是说破了,反而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天,黑了!

雨仍在下,不过在入夜之后,似乎减弱了许多。

在大雨中赶了半天的路,早已是人困马乏。简单用过晚饭之后,除了负责警戒的人之外,其余人便沉沉睡下。

麋涉倒在大殿的角落里睡着了,而裴绍三人,则靠着大殿的殿门,发出一阵阵鼾声。

刘闯靠在佛像神龛,却难以入寐。

常胜今天一番话,勾起他许多疑问。

特别是朱亥的身份和来历,更让刘闯感到无法揣测。

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朱亥对他没有恶意。但除此之外,刘闯发现他对朱亥,竟没有任何了解。

朱亥从何而来?以前是什么来头?

裴绍三人这一路上虽算不得是俯首帖耳,但看得出,他们非常尽心。

那么,他们和朱亥,又是什么关系呢?

裴帅,裴帅……

刘闯突然想起来,在偶然中听到常胜裴炜对裴绍的称呼。

帅这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使用,而且在刘闯的记忆中,东汉末年,乃至于整个三国时期,似乎也没有‘帅’这个职务。那么,裴炜和常胜两人口中的‘裴帅’,又是什么意思?

目光在不经意间从裴绍三人身上扫过,突然间,刘闯的目光凝固了。

他先是盯着裴绍,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常胜和裴炜的身上……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人来。

朱亥!

朱亥平日里的衣着很朴素,没有任何奢华之处。

但依稀记得,朱亥有个习惯,那就是喜欢在脖子上系一个黄色头巾。而裴绍的脖子上,也系着一块黄色头巾,还有裴炜和常胜,脖子上同样系着黄色头巾。黄色头巾,黄色头巾……这难道是他们的一种标志?虽然刘闯不太清楚东汉年间各方势力的衣着打扮,但他却知道,在这个时代,以黄色头巾为标志的,只有一个势力!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太平道,黄巾军。

太平道起事,黄巾抹额。

所谓黄巾抹额,就是用黄色头巾包裹脑袋……

这是黄巾军独有的标志,哪怕是大贤良师张角死后,黄巾军的余孽,也都保持这样一个习惯。

刘闯呼的坐起来,凝视裴绍三人。

朱亥是黄巾军!

这答案呼之欲出,令刘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黄巾军更多是以流寇土匪示人……不管张角三兄弟最初的本意如何,黄巾军动摇了大汉基业,更造成了诸侯林立,战火不止。可以说,三国的导火索,便是黄巾起义。

“孟彦,你怎么了?”

就在刘闯感到震惊的时候,裴绍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迷迷糊糊看着刘闯,旋即打了个哈欠道:“这大半夜的,眼睛瞪那么大作甚?快点睡吧,等雨停了咱们还要赶路……别想太多了,过几天就可以回朐县,也就大功告成。”

说完,裴绍闭上眼睛,翻了个身,不一会儿便传来鼾声。

刘闯缓缓躺下,心里突然一晒:不管亥叔是不是黄巾余孽,至少他对我不坏,多有照顾,我又何必杞人忧天?

就算朱亥是黄巾军,那也是自己人。

所以,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刘闯松了一口气,念头顿时变得通达起来。

雨渐渐变小了,寺庙外一片寂静。

刘闯睡得迷迷糊糊,却被一阵莫名的惊悸惊醒。

他猛然睁开眼,呼的坐起来,却看到裴绍三人居然已经醒来。三个人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刘闯正要开口,却见裴绍把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刘闯不要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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