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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238)

怎地这李纲家的大门这般麻烦?

玉尹心里面不太舒服,但还是和颜悦色道:“自家玉尹,是大郎的朋友。”

“天色这般晚了,你有何事?”

这老门子太蹬鼻子上脸了!

玉尹强压着怒火,“请老翁通禀一声,就说玉尹有紧要的事情,想要向大郎求教。”

说着,他从腰间取出敕令。

“就说玉尹刚得了一道官家的敕令,可有些不太明白,想要找他询问。”

我可是有官家敕令,好歹也算是个官员。

你要是在拦着我,恐怕就是失了礼数……

哪知道那老家人只看了一眼,表情木然道:“且等着,代老汉通禀了再说。”

不等玉尹开口,他蓬的就关上了门。

把个玉尹晾在门阶上,有些发懵!

太常少卿家的门子这么厉害吗?连朝廷官员也敢如此对待?

不过想想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老门子大概也是如此。等吧,反正今天,定要弄清楚这劳什子太乐署博士,究竟是个什么官职。想到这里,玉尹心情反而放轻松了。

他总觉得,官家无缘无故给他这么个太乐署博士的职务,有些蹊跷。

自家没见过官家,怎如何得了天恩?

这里面,必然是有些古怪,还是弄清楚一些为好。

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时间过去了,门再次开了。李逸风从里面走出来,见到玉尹便笑道:“小乙,今天怎地有功夫来我家里?方听焦大说,你得了敕命?可要恭喜才是。

来来来,咱们进去说话。”

那老门子叫焦大吗?

玉尹和李逸风一同走进大门,就见老门子正佝偻着身子,进了门房。

“焦大是我阿爹当年中了进士以后收下,这些年跟着我阿爹也算是辛劳,我阿爹对他,也极为尊敬。”

呃,原来是个老家臣。

玉尹倒没有在意,和李逸风便直奔偏厅。

一坐下,他便取出那道敕命,递给了李逸风道:“今日突然得了一道敕命,任我做劳什子太乐署博士,还让我明日去太常寺报到。自家从未听说过这太乐署博士的职务,所以想要请大郎解惑。为何是太乐署博士,又要跑去太常寺报到呢?”

“太乐署博士?”

李逸风一怔,接过那敕命,仔细看了一遍。

没错,这的确是官家敕命。

有宋以来,为防止有人假传圣旨,所以圣旨上都会留有极特殊的标志。这种标志,只有官家子弟才明白,至于玉尹这种出身的人,断然是不可能知晓其中奥妙。

李逸风的脸色,旋即变得古怪起来。

“太乐署,便在太常寺下。”

玉尹恍然大悟,忙问道:“那太乐署博士又是什么?是几品呢?”

李逸风的表情更加古怪,慢慢把敕命收好,还给了玉尹。

他揉了揉鼻子,好半天才轻声道:“小乙,是不是得罪了官家?”

“啊?”

“或者说,你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玉尹一脸茫然,看着李逸风道:“大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便把话说明吧,你刚才问我,这太乐署博士是几品,我倒是知道……太乐署博士,无品。”

“啊!”

这时候,有使女奉来茶水,李逸风摆手,示意使女退下。

“太乐署是太常寺下辖一司,掌钟律,供以祭飨。

太乐署有太乐令二人,也是太乐署主官,从七品下;又有太乐丞一人,从八品下。此外还设有乐正八人,从九品下。本来,太乐署并非太常寺所辖,乃大晟府所治。

不过宣和二年时,大晟府被废黜,官家才把太乐署重归太常寺。

而今这太乐署的地位,颇有些尴尬……想来小乙应该明白。至于这太乐署博士……”

李逸风苦笑道:“所以我刚才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你知道太乐署博士是作甚?平日里就是校理乐谱,没甚事情可做。若官宦子弟家中,有人想学习音律,便从太乐署的博士中挑选,立师授课。而且这个授课,还要经过考核。五到十年为一次考核,课业分为三等,呈报礼部,评判优劣……”

玉尹,懵了!

已经猜到了这太乐署博士,算不得什么好职事,可没有想到,居然只是一个音乐教师。

这与后世的音乐教师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怕就是学生多少而已。

“知道我为什么问你,是否得罪了人吗?

这太乐署博士就是个熬资历的职事,五到十年,才可以得到考核评判。便是得了优等,也就是做个乐正。然后再熬个几年,乃至十几年,才有可能得到升迁机会。

可太乐署的职事,最高也就是太乐令。

熬二三十年的光景,做到太乐令……也不过是个从七品的职事。若大晟府还在,说不得还能有些升迁机会。可大晟府已经被罢黜,小乙你若想升迁,太乐令便做到了头。”

玉尹艰涩的咽了口唾沫,许久说不出话来!

卷三 风波恶 第208章 不就

怪不得李逸风问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人。

听他这么一解释,玉尹算是彻底明白了这里面的蹊跷。就好像后世那些清水衙门的公务员,一张报纸一杯茶水,混个三十年,了不起是个科长退休,浑浑噩噩一世。

一旦入了这公门,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了不起教导两个学生弟子,混到白头致使。

吃不饱,也饿不死,这一辈子的成就,便算是被局限在小小的太乐署衙门里面……

听上去很美,太乐署博士!

可实际上呢?

玉尹不禁苦笑,心里也在琢磨,自己这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

揉了揉脸,他问道:“大郎,若我不就,又当如何?”

我不进这小衙门,可不可以?

李逸风的目光有些古怪,“不就?小乙,你可要想清楚。”

“嗯,不就!”

玉尹斩钉截铁的回答。

李逸风笑了,“如此,你这一世仕途也将由此而斩。”

“啊?”

玉尹吓了一跳。

貌似有宋以来,不就的人很多啊。比如王安石,神宗皇帝几次想要招他去,都被他拒绝。貌似拒不做官的人有很多,为何李逸风会说自己若不就,便断了仕途?

李逸风轻声道:“若小乙你有功名在身,若是不就,倒也无妨,说不得还能是一段佳话。可你出身市井,得天恩而不就,官家颜面何存?日后你便是再去考取功名,官家也可以效仿当年柳三变事,断了你的前程,让你做一个流连市井之辈。

你,可要想清楚!”

宋时有一代词人柳永,累世官宦出身。

初柳永赴京赶考,自以为才学过人,没有把科举当成回事,认为自己考中进士,做个状元问题不大,所以整日流连青楼之中。不料事与愿违,科考放榜时,柳永名落孙山。在沮丧悲愤之余,他便作了一阙传诵一时的名作,便是《鹤冲天》。

表面上看,柳永对功名利禄并不在意。

可这骨子里面,却无法忘记功名……仁宗初年再次赶考,本来已经过关,哪知道由于《鹤冲天》一词已经传入了禁中,仁宗皇帝以此为借口,把柳永黜落,再次落榜。

仁宗皇帝甚至批示: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这一句话,便断了柳永一世功名,直至柳永五十一岁时,才得以及第,然则已是白发生。

李逸风用柳永的例子来警告玉尹:你若是不就,这结果恐怕比柳三变还要凄凉……

玉尹听罢,却沉默了。

是就职,还是不就?

摆在他面前两条路,可不管选哪一条,似乎都不会太好。

李逸风轻声道:“官家非大度之人,你真要想好才是。若就职,日后说不得还有机会;可若是不就,官家在世一日,你便无出头机会,这其中艰辛,你可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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