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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408)

送走李纲之后,玉尹则继续留在家中,为黄裳守孝。

待头七过后,黄裳入葬,才算是真正结束。

也就是在这七天时间里。玉尹不准备离开东京,去牟驼岗公干。

再说了,牟驼岗军寨经数月整顿梳理。大体上已经上了轨道。具体事宜,有陈东庞万春董先牛皋等人负责,若无大事便无需玉尹去费心。而玉尹呢?也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的本事。更不想打破如今好不容易才形成的体系,也不会随意插手。

陈东等人来拜祭时,玉尹便叮嘱了一番。

庞万春奇道:“虏贼虽绕中山直逼开封,却有大河天堑,恐怕也不容易打来东京吧。”

玉尹则一声苦笑,“当初虏贼发兵,所有人都认为郭药师能拦住虏贼,焉知郭逆最终会投降金军?”

“这个……”

庞万春不再赘言。

的确,这种事情说不太准,谁又能保证虏贼打不过黄河?

可玉尹却知道。历史上女真人,是真的打过了黄河,而且不是一次,而是三次渡河成功。

牟驼岗,看似安全。

可一旦女真人突破黄河天堑。牟驼岗必然首当其冲。

“对了,过几日李伯纪会送来一些死囚……到时候便交由少阳负责,咱们还要做些准备才是。

御营那边,已经准备撤回东京。

只是工匠撤走,但御营兵马却还有留守牟驼岗。

伯远兄和凌统制也不陌生,便多与他联络。将来也好相互呼应。必要时,可以把死囚送给凌统制一些。虽说没甚大用处,但也能多个劳力,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那柳家庄可要看护?”

“柳家庄啊……”玉尹思忖一下,便沉声道:“柳大官人离开时,把家人托付于我,自不能袖手旁观。便让柳大官人的家眷入城居住,反正他在城里也有宅院。

至于庄上家仆,愿意留下来的就编入凌统制麾下,若不愿意留下,则尽快疏散……还有,庄上的粮仓也要搬进城里。这件事……就拜托少阳出面,也许能好一些。”

那柳青,也算是开封城里手眼通天的人物。

换个普通人过去,还真不一定能劝说动柳青的家人搬走。

但陈东好歹是太学出身,比之凌振都更具说服力。一旦金军渡过黄河,柳家庄少不得要遭遇洗劫。那庄上还有许多粮食和牛马,留在外面,只会便宜了女真人。

坚壁清野?

玉尹自认还没有这个能力。

但他绝不会留下半粒粮食给女真人,怎地也要送进城里。

至少,可以平抑一下城里的物价……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牛皋等人便告辞准备离去。

陈东走在最后面,被玉尹唤住。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陈东,“叔祖临走时,曾向我推荐朱梦说为幕僚。

而今大战将临,牟驼岗军寨虽小,却又极为重要。

千头万绪,需要梳理……只凭少阳一人,实在有些辛苦。只是朱梦说此人,与我并不算熟悉。他阿爹倒是和我有些交情,可你也知道,此人很有主意,绝非外人可以影响。我若过去,只怕他会拒不相见。只得辛苦少阳走一回,不知可否?”

原以为,陈东会不高兴。

哪知陈东听完玉尹这番话,却笑了。

“若朱三郎肯来,自家情愿为他副手。”

“哦?”

“朱三郎性子刚强,但确有本领……说起来,我与他交情也不算深,但若登门拜访,想来他也不会薄了自家面子。至于能否说服他前来,自家却真个没有把握。”

玉尹也笑了,“那边随缘吧!”

※※※

陈东带着书信走了,玉尹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入夜后,开封又飘起雪来。气温越发的寒冷……这也让玉尹,感到非常头疼。

这么冷的天气,黄河必然结冰。历史上女真人是怎么渡过黄河,玉尹是记不太清楚了,可想来,也是和天气有关。若女真人在解冻之前抵达黄河,酸枣宋军真个能够抵挡吗?玉尹心里不是太有底。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田行建和苏灿那边,不知情况怎样。

自返回东京,玉尹几次想要和田行建等人联系。

可又因为种种原因。这计划不得不一拖再拖……按道理说,这个时节,田行建等人已经偃旗息鼓。可那帮子水军。终究是一股力量。必要时,说不得可以派上用场。

“老高!”

“公子有何吩咐?”

玉尹想了想,把当初田行建给他的那块腰牌拿出来,交到了高世光的手中。

“明日天一亮,你便去军寨,让少阳与你一块腰牌和一匹马,赶往汴口找田行建。

就说,今虏贼张狂,开封危急,请他召集乡勇。设法前来救援。”

高世光和田行建打过几次交道,自然知道该如何寻找田行建。

于是便接过腰牌,点点头转身告辞。

玉尹这才放下了心,在灵堂上坐好,看着黄裳的灵位。呆呆发愣……

屋外,天寒地冻。

屋内,却温暖如春。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通红,不是发出噼啪声响。

燕奴也忙了一天,在玉尹的劝说下。抱着玉如上楼歇息。玉尹一个人坐在灵堂里看了一会儿的书,也是太过疲惫,将子时便昏沉沉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走过来。他猛然睁开眼睛,头也不回反手一把探出,只听得身后一声惊呼。

“杨娘子?”

玉尹这才看清楚,是杨金莲拿着一件衣服走过来。

可是被他一吓,那衣服便掉在了地上,杨金莲面红耳赤,轻声道:“奴见小乙哥睡着了,担心着凉,便取来一件衣服。”

长出一口气,玉尹笑了。

“杨娘子恕罪则个,却是自家吓了娘子。”

他捡起棉袍,披在了身上。

就着烛光,他低头看了一眼这袍子,却见做工精美,绝非燕奴手笔。

“这袍子……”

“前些时候见九儿姐买了些木棉布,剩下不少……眼看天冷了,奴便做了一件。”

灵堂里,只玉尹和杨娘子两人。

玉尹起身在长明灯里加了点灯油,又点了两支白蜡。

拿起钳子,加了两块木炭放进火盆里,他复又坐下来,犹豫一阵后,轻声道:“有件事,自家一直没有向娘子道谢。

当初若非杨娘子仗义,帮着我瞒过衙门,只怕而今,自家也正遭受牢狱之灾。”

杨金莲的脸色不由得一黯。

她在一旁坐下,低声道:“奴是个妇人,不晓得什么大义。

开始时,奴确是有些恨小乙哥……不管怎样,奴的夫君也是死在小乙哥的手中。可奴进了开封府后,仔细再想想,若非小乙哥,奴只怕是生不如死……思及起来,对小乙哥倒也没了那许多怨恨,只怪奴的命不好,怎晓得大郎会如此丧心病狂。”

眼中,流露出淡淡悲伤。

玉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陪着杨金莲在一旁坐着,沉默无语。

半晌后,他轻声道:“今时局不稳,娘子有何打算?”

“小乙哥,那虏贼……真个那么厉害吗?”

玉尹想了想,苦笑一声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虏贼固然凶悍,却也不是不可战胜。只是……攘外还需安内。内廷不靖,怕也是凶多吉少。”

“内廷?”

杨娘子睁大了眼睛,“小乙哥说的,可是官家?”

“官家是一方面,朝堂上自有另一派力量,左右朝政。

李伯纪等人,倒是忠直良臣,但比起他们的对手,却显得清谈有余,手段不足……我就怕倒最后,官家耳根子软,受了那些人的鼓动,到头来万般努力只能付之东流。”

很多话,玉尹藏在心里,一直不敢说出来。

今日也不知是怎地,在这灵堂上却滔滔不绝。

杨金莲有些听不太懂。却不妨碍她用一种敬佩的目光,看着玉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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