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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503)

陈规嘴巴张了张,半晌后长出一口气。

“恨不得杀尽胡虏。”

如此血腥言语,却出自文质彬彬的陈规之口,多少令玉尹感到吃惊。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元则所言,亦是小乙所想。”

说罢,他看向陈规。

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言语。

此时此刻,真需要说什么豪言壮语吗?

※※※

玉尹却不知,就在他和陈规商议如何解决那两万女真俘虏的时候,在茶楼一隅,一个宋人装束的男子,正紧锁眉头,听着说史先生的故事,脸上露出一抹忧虑之色。

未等那说史先生讲完,他便起身离开。

走出桑家瓦子,他直奔东角楼。

在高阳正店旁边的一座宅院门口停下,他向左右看了一眼之后,便抬手叩击门扉。

院门打开,露出一条缝隙。

里面的人看清楚来人模样,忙把院门打开,请来人进入。

“郎君情况如何?”

那人沉声问道。

“回萧同事,郎君正在屋中听人读书,并无异动。”

“甚好。”

那人点头,迈步便往正堂走去。

没等他走进屋中,便听到屋中传来一阵阴阳顿挫的读书声。

他走进正堂,就见一个彪形大汉端坐正中,闭着眼睛,聆听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诵读书籍。

当来人进屋之后,那大汉睁开眼睛。

“先生辛苦了,今日便到这里,待明日再烦劳先生。”

这大汉张口便是浓浓的北地口音,而那书生则连忙躬身行礼,“如此小底便不叨扰郎君。”

而后,他又向来人行礼,“小底见过萧通事。”

这萧通事,赫然正是女真正使萧庆。

而端坐在正堂的那个彪形大汉,则是刚被赵桓从牢中释放出来的完颜宗望。

数月牢狱生活,并未令完颜宗望透出颓废之色。相反,平添了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沉静气质。

被赵桓放出之后,萧庆没有让完颜宗望居住在驿站。

他找了个和完颜宗望相貌体型颇为相似之人,在驿站中居住。而后又把完颜宗望安排在这小小的宅院里。派专人伺候。这里面,自有萧庆的主意。原以为完颜宗望会有不满,却未想到他不但听从了萧庆的安排,在安排人伺候的时候,也只讨要了一个使团中的通译。这使得萧庆对完颜宗望,不由自主的多出了几分认识。

“郎君在这里居住可还好?”

完颜宗望闻听大笑,“便是那老赵官家的大牢也曾住过。如此幽静之地,如何住不得?”

“郎君,确是与以往不同。”

萧庆赞叹一声。便在完颜宗望下首坐下。

“若是以前,郎君怕是受不得如此寂寞。”

完颜宗望长出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道:“若你在陈桥遭遇那等阵势。也会做出改变。

咱原以为,南人懦弱,不堪一击。

哪怕是在攻打开封时,这念头也未有变化……谁知道陈桥一战,南人竟有那般血性。不过区区千人,竟把我大军拖住。至死,未有一人投降,实在令我心惊。

在老赵官家的牢里,自家便在思忖得失。

却是咱小看了天下英雄,更小看了南人的血性……也幸亏那老赵官家暗弱。便有众多血性男儿,也成不得气候。否则的话,若宋金两国交锋,我大金胜负尚在两可。”

萧庆脸上的笑意,更浓。

“郎君能由此见识。下次与南人再战,必可一战功成。”

“嘿嘿,此亦是咱心中所想!”

完颜宗望说罢,便抬起头来。

一双虎目,直勾勾盯着萧庆道:“老萧,你今日来。绝不是和咱扯这些没用的……却不知外面情形如何?咱何时能够启程,离开这劳什子开封?”

萧庆,沉默了。

“老萧,莫非情况有变?”

“郎君所言不差,而今外界,的确是有些变化。

我之前与郎君言,河北河东两路绿林道,发出绝杀令,要将郎君与两万儿郎诛杀殆尽。也不知是何人发出暗花,传闻多达二十万贯。西山和尚洞的马扩更是大张旗鼓,要与咱死战到底。我猜测,这暗花便是出自开封,可是却查不出线索。”

完颜宗望闻听,面皮不禁抽搐了一下。

半晌后,他抬起头道:“不过些许乌合之众,若真打来,便杀个干净。”

萧庆苦笑道:“郎君说得却不错,可儿郎们手无寸铁,那些盗匪却持有刀剑……从开封一路向北,两千里之遥。沿途山寨盗匪无数,大大小小加起来,便有数十万人。便儿郎们能战,又如何抵得住这许多盗匪?我也正为此,感到头疼。”

是啊,从开封一路北上,路途遥远。

不管是走河东路还是走河北路,沿途盗匪横行。

单只是河北路,便有西山和尚洞与五马寨两处盗匪,人数加起来也近十万之众。

这些个盗匪若真杀红了眼,两万女真人就算手持刀枪,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萧庆道:“却不得不说,这发出暗花的人厉害。

二十万贯,足以让许多人眼红。即便是咱派人前去收买,没几个月时间也难成事……问题就在于,咱们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传扬出去,便是咱大金怕了那些南人。

今郎君新败,上京震动。

若有人趁此机会动作,少不得又要一番苦战。到时候,我大金必然会元气大丧……”

完颜宗望闻听,也沉默了!

“如此,该如何是好?”

“其他人都好办,关键是郎君必须安全返回。

咱在到达开封之前,已派人回转上京,通知国师前来相助。在此之前,却要郎君再受些委屈,多隐忍几日。待国师到达后,会保护郎君离开东京。只是,郎君却不得与儿郎们同行。”

完颜宗望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半晌后道:“这是粘罕的主意?”

萧庆一怔,却未回答。

完颜宗望叹了口气,“好吧,咱也知道,此事与老萧你无关,便听从你的吩咐便是。”

二殿下真个是成熟了!

若在从前,他绝不会这样轻易低头。

而现在,完颜宗望却学会了隐忍,这也让萧庆为之感慨。

大宋朝堂上争斗不止,大金其实也差不太多。只不过,大金的朝堂争斗,多局限于几大掌兵的郎君之间。比如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

但这些事,便不是他萧庆一个外臣可以参与。

他只需要终于完颜吴乞买一人便可,不管是完颜粘罕也好,完颜斡离不也罢,便斗个你死我活,与他也没有干系。

“二郎君请好生歇息,咱便回驿站去了。

若有什么需要,便让人与咱说,咱自会设法解决。”

“老萧,还真个有一桩事要麻烦你。”

“请郎君吩咐。”

“这两日,我听先生读书,颇有感悟。

这南人虽说懦弱,确真个有些好东西……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多找些书来,让先生为我诵读。否则每日呆在这里,也恁憋屈,总要找些消遣,不知你能否帮我一遭?”

“却不知,郎君要听甚书?”

完颜宗望顿时笑逐颜开,“我听那先生说,读史可以明智。

所以咱也想多听些史书,便找些一些可好?那先生说,南人史书中,史记、汉书和三国志不错。便请先生为我找来这三本书……另外,南人有名士名叫司马光,曾作《资治通鉴》。咱也非常好奇,老萧你若有门路,不妨费心,为我寻找此书。”

萧庆听罢,不由得一蹙眉。

这通译也忒多事,史记汉书和三国志还好找一些,可是那《资治通鉴》确有些麻烦。

徽宗皇帝废元佑党人著作,那司马光便是元佑党魁,他的著作自然也属于禁书之列。哪怕民间流传颇广,可要想找来全套,却不是一桩易事。不过,完颜宗望既然提出来要求,萧庆也不好拒绝。思忖片刻后,他便点头应下。与完颜宗望又交谈了几句话之后,萧庆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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