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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52)

“怎使不得?”

张真奴道:“我知玉哥儿有傲骨,不取嗟来之食。可这不是嗟来之食,不过正常的生意罢了。在别家买也是买,在玉哥儿手里买,也是买。

奴虽不太懂这其中的规矩,可想来楼里,也不会薄了奴的面子。

比起玉哥儿这谱子,奴却是占了大便宜。若玉哥儿不答应,奴怎能安心下来?”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玉尹期期艾艾,好半天一拱手,“那多谢姑娘。”

张真奴欢天喜地拿了谱子,跑去演练。

李逸风则坐在旁边,犹豫片刻后,起身端起一杯酒水,“小乙,自家有事不晓事,不会说话。但是小乙的本事,自家而今确是心服口服。

这杯酒,且权作自家赔罪。”

“啊,这怎使得。”

玉尹也连忙起身客套。

陈东忍不住在一旁开口:“小乙,大郎,都是自家朋友,莫如此客套。

大郎便是这秉性,其实人并不坏。

小乙大才,自家而今也是心服口服……人言市井中藏龙卧虎,今日一见,才知不假。小乙若不弃,且饮了这杯酒水,过去的事,权作烟云。”

玉尹闻听,也不由得笑了。

“正当如此!”

他举杯,一饮而尽。

李逸风和陈东,也同时干杯,三人吃罢了酒,相视一眼,却忍不住同时放声大笑。

这一笑,却把先前种种不快,都抛到九霄云外。

陈东坐下来,打趣道:“小乙,我见真奴对你极为敬佩,说不得日后,还能成为一个曲中柳三变呢。大郎的事情,还请费心,多撮合才是。”

“自然,那是自然。”

曲中柳三变吗?

玉尹可不敢去想……

不过看着李逸风满面通红的模样,他也忍不住凑趣,连声称是。

“莫羞臊,莫羞臊……却羞煞了自家!”

李逸风连连摆手,一脸的羞涩。

玉尹和陈东,又是好一阵笑……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49章 并非人人柳三变(上)

张真奴不愧是这千金一笑楼的行首。

虽说比不得俏枝儿那种班底,但也有那勾栏里有名的乐师。得到玉尹曲谱之后,乐师们演练了几次,便初步掌握。伴随着鼓乐声起,张真奴迈着曼妙步伐,登上舞台,舞姿曼妙而绮丽,登时引来一个满堂彩。

只见她舞旋台上,风姿动人。

李逸风禁不住连连叫好,满面春风。

不过在玉尹看来,张真奴确跳的好,但比不得燕奴。若从舞姿而言,比燕奴自然高出百倍。而且张真奴更知道如何展现体态之美,伴随裙袂飘扬,更有一种妩媚诱惑之意。可是,玉尹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怎样,怎样!”

李逸风一脸的称赞。

陈东在一旁,则抚掌赞叹:“好舞,好旋……”

玉尹只是微笑,却不言语。

半晌后,他突然明白了,张真奴和燕奴的差距在何处。这兴致也随之一下索然,缓缓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品尝酒水滋味。

“小乙,真奴舞得可好?”

李逸风得意不已,有些炫耀的回头问道。

“呵呵……甚好。”

“只是甚好吗?”

李逸风不满意了,蹙眉道:“真奴舞技之高明,这开封府里,少人可比。

怎到了小乙口中,只是甚好?

莫非小乙曾见过更好的舞旋吗?”

玉尹真的是很无奈!

那张真奴,又不是你老婆,我只是少夸赞了几句,怎地就好像扫了你面子一样?至于不至于啊!

但这话,玉尹有没办法说出来。

一旁陈东连忙劝道:“小乙并非说不好,只不过是不知道该如何称赞。”

是这样吗?

李逸风疑惑的向玉尹看去。

这厮也忒不晓事,你觉得好,不见得人人觉得好。所谓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总不成要所有人,都赞成你的审美观点吧。

骨子里,玉尹也是个傲气的人。

前世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而今世,更不会随便向别人低头。

我知你李逸风李大郎是太学生,是那劳什子‘梁溪先生’的公子。可是你今日表现的有些太过分了,过分到让我无法接受的地步,那就超出了我可以忍耐的范畴。

玉尹想了想,突然铺开一张纸,拿起笔来。

沉吟片刻,他挥毫写下:清水濯芙蓉,天然去雕饰。

然后慢慢放下笔来,向李逸风一拱手,“今日多谢大郎款待,他日若有闲暇时,自当回请。我娘子还在家中等我回去,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着,他起身拱拱手,便走出雅间。

“大郎,你今日是怎地了?何苦这般针对小乙?

你若是不喜他,又何必与我来寻他?既然来寻他,又……却有些过了。”

“我……”

李逸风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针对玉尹。

说实话,对玉尹也没有恶感。

虽说早先有些看玉尹不起,但是后来,也渐渐改变了观点。这是个在市井中的隐士,只看那一手漂亮的字,就能知道,他的素质不会太差。

可是,方才张真奴待玉尹的热情,又让李逸风心里有些泛酸。

说简单一点,他就是吃醋了!

虽然李逸风也知道,他这样做有些不合适,甚至是有些无理取闹。但也不知是怎地,就是忍不住想要和玉尹对两句,否则这心里面,就不舒服。

“少阳,我……”

“算了算了,本是件开心事,却闹成这样子。

我去找他说说!小乙也是个傲气的,你这样逼他,总是有些不太妥帖。”

说话间,陈东也离开房间。

李逸风呆愣愣站在那里,片刻后转身,又痴痴的看着正在舞旋的张真奴,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来。不过是一个肉贩,少阳看重他,连真奴也是如此。无非使得一手嵇琴,那也是市井中的玩意儿,怎上得大雅之堂?

他思绪有些混乱,甚至没留意,舞台上张真奴舞旋结束。

新曲子,配合这张真奴的技艺,可谓是大获成功。而且可以看到,随着张真奴对乐谱的熟悉,以及和乐师们配合熟练,必然会更受大众欢迎。

张真奴卸了妆,便兴冲冲上了阁楼。

推开门,却见屋中只有李逸风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玉尹和陈东,都不在房间里。

“大郎,玉哥儿和少阳怎不见了?”

“啊……小乙家中有事,先走了……”

张真奴一听,顿时显露出失落之色,“玉哥儿怎地走了?莫不是奴舞得不好?”

“啊,不是不是!”

李逸风连忙摆手,称赞道:“真奴舞得甚好,小乙确是家中有事,所以提前离去。这不,他还写了一幅字,赠与真奴,不正是称赞真奴舞技吗?”

说着,他便指着案上那副字。

张真奴收起失望之色,走上前,看着那副字,轻声念道:“清水濯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本是唐代诗人李白所做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载》中的两句诗。不过原句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而玉尹则把‘出’改为‘濯’,大体意思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这蕴意,却变得有些不同了……出,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濯,则带有一丝后来之意。

张真奴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很快便明白了玉尹的意思。

玉哥儿这是说我,舞旋匠气重,不够自然。我技艺是好的,可惜却因为太过于注重技艺,而忽视了乐曲的本来,以至于配合显得有些不好。

嗯,定然是这样,否则玉哥儿又怎会留下这样的字来?

“小乙也是,明明是清水出芙蓉,怎写成了濯芙蓉?”

李逸风这时候才留意到,玉尹用错了字,于是忍不住在一旁嘀咕起来。

张真奴却笑道:“玉哥儿并非是在称赞奴,而是在指出奴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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