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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行(570)

艰难!

耶律余睹历经辽金两朝,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燕山之战给了大宋朝太多的底气,燕璞在谈判时,也显得格外强硬。

耶律余睹有时候甚至想停止议和,不再谈下去……可他也清楚,金国已经无法承受住再一场大战。

屋中的光线昏暗,耶律余睹便坐在椅上,沉吟不语。

在他对面,还有两个人。

一个坐着,另一个站着,显得非常沉闷。

“姨丈,还拿不定主意吗?”

说话的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余都姑旋即抬起头来,看着那坐在暗处的女子,“蜀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咱可以解脱出来。”

说话的女子,赫然是耶律余里衍。

值此混乱之时,任谁也没有想到,堂堂西辽国主,有天命女王之称的耶律余里衍,竟然会出现在东京。

哪怕是耶律余睹在第一次看到余黎燕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余黎燕风采依然,西域的风沙,并没有坏去她的容颜,反而在那飒爽之中,增添一丝成熟的美艳。

她轻声道:“咱这次冒险前来东京,也正是与姨丈说这件事。

想当初,咱一心想效仿承天皇太后那般,为大辽做一番事业……可是,咱毕竟是个女人。

做了这西辽之主,才知道承天皇太后当年,付出了多少心血。承天皇太后有耶律斜轸和韩德让,可咱身边,却没个能真正托付的人。这两年,咱在西州虽打下了一片基业,但随着兵出漠北,受到的节制,也就变得越来越大……

八剌沙兖的同宗,自成一派;那些流亡过来的皇亲贵胄,又个个骄横。

西夏李承乾对咱步步紧逼,这次若不是他们派人威胁,咱岂能放过灭掉粘八葛的大好机会?

说一千,到一万,咱是个女人。

这些人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咱,哪怕咱做的再好,也没有用处……”

余黎燕说着,眼圈红了。

她抬起头看着耶律余睹,“姨丈,咱大辽若想中兴,定要有个强横的人坐镇才成。

咱也是听到风声,那些个番子打算放耶律定重回大辽……耶律定是个什么样的人,姨丈想来也清楚。他若是回了漠北,那些个权臣贵胄势必会听从他的吩咐,到时候咱辛辛苦苦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恐怕就要付之一炬,咱又岂能坐视不理?

所以,咱思来想去,唯有禅位于姨丈。

姨丈当年投奔番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朝中文武也都明白姨丈的苦衷。况且姨丈才干卓绝,对漠北事务也了若指掌。如果姨丈继位,咱也可以放心禅让王位。”

耶律余睹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耶律余里衍的这番话,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禅位!

蜀国竟然要把她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交给我来打理吗?

耶律余睹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事实上,耶律余睹虽然表面上承认余黎燕,可是这心里……若不然,他何以称呼余黎燕为‘蜀国’,而不是‘王上’?

说到底,他还是不认为,余黎燕能够代表大辽国祚。

她是个女人,堂堂大辽怎可能以女人为王?哪怕是当年承天皇太后萧燕燕统治大辽,也不敢妄自称王。余黎燕打下西州,延续了大辽国祚没错,但还不足以能够执掌大辽。

耶律余睹,心动了!

正如余黎燕所说,他虽然投奔了女真,却并未被辽人所敌视。

当年他背叛天祚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的妻儿被萧奉先所害,若不反叛,便只有死路一条。耶律余睹在大辽,在漠北,自有他的声望。想当初堂堂金吾卫大将军,可不是浪得虚名。即便是西夏李承乾见到他,也不敢对他有半点怠慢之心。

女人,终究做不得真正雄主。

西辽内部派系林立,就如同余黎燕所言那样,也是明争暗斗。

八剌沙兖的辽人同宗,最初虽投奔了余黎燕,可随着西辽的强大,自然就产生了私心。

至于那些流亡过去的权臣贵胄,又怎可能真正臣服余黎燕。

大辽公主?

听上去好大的名头!

可实际上,在这些人眼里,没有半点用处。

更不要说西夏李承乾,也不会坐视西辽壮大。

耶律余里衍作为一个女人,在一个以男人为尊的世界里,本身就没有任何的优势。

“蜀国,你休要说笑。”

余黎燕呼的站起来,“姨丈,咱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今我执掌大辽,能够兵出漠北,已是极致。若没有雄主坐镇,大辽中兴便是一句空话。

难不成,你要我把这大辽权柄,交给耶律定不成?”

这一句话,正说到了耶律余睹的痛处。

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起身在屋中徘徊,久久不语。

耶律定,是天祚帝元妃之子,萧奉先的外甥。

想当初,耶律余睹去了文妃萧瑟瑟的妹妹,和天祚帝是连襟。萧奉先担心耶律余睹反对他扶立秦王耶律定,于是便诬陷耶律余睹勾结萧昱,谋立天祚帝长子,文妃萧瑟瑟所出,也就是耶律余睹的外甥,晋王耶律敖卢斡。最终,天祚帝赐死萧瑟瑟,逼反了耶律余睹,令其投奔女真……耶律余睹对萧奉先和元妃一脉,可谓是恨之入骨。连带着,他对耶律定也非常厌恶,甚至有想要诛杀他的念头。

西辽交给耶律定?

这万万不成!

且不说耶律定没那个本事,就算是有才干,他也不会答应。

耶律余睹的脸色,阴晴不定。

许久,他长出一口气,看着耶律余里衍道:“燕子,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要什么?”

余黎燕脸一红,低垂螓首。

半晌,她轻声道:“咱希望大宋和女真的议和,失败!”

耶律余睹眼时一眯,上上下下打量余黎燕。

话锋突然一转,“燕子,你以为那赵叔向,如何?”

余黎燕想了想,便轻声道:“那赵叔向有狼顾之相,绝非善类。

此人如此热衷于老赵官家复辟,也颇为古怪……咱觉着,这个人可以利用,却不能相信。”

耶律余睹的眼中,透出一抹赞叹之色。

他点点头,“燕子,你果然长大了,不愧是天命女王。”

深吸一口气,耶律余睹接着道:“方才他找我,想要我和他合作,废掉老赵官家,扶立那太上道君。嘴巴上,此人信誓旦旦,可我觉得,他所谋之大,超乎我想象。

自从我与他相识以来,便一直暗中观察此人。

这厮在开封,看似没有任何根基,可我却发现,他与三衙禁军的许多武官往来密切。

同时,他在开封府更有许多耳目,显然是早有预谋。

若说他是忠心那太上道君,我却不太相信……他要我配合他行动,到时候便与我在议和时给予优渥。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里面有古怪,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定。

耶律余里衍秀美一蹙,“他要如何与咱合作?”

“二月二,老赵官家西台祭天,他要我除掉老赵官家。

为此,他可以先行与番子定下议和盟约……只要能除掉老赵官家,赵佶登基,盟约便可以生效。”

耶律余里衍闻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人常说,这皇家无亲情。

哪怕余黎燕也是生在皇室,见惯了尔虞我诈,可听闻这件事以后,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那盟约内容如何?”

“只要我杀了赵桓,支持赵佶。

大宋便让出应州和蔚州两地,重回燕山之战之前的局面。

同时,大宋割让檀州与平州两地,赔款五百万缗,每年岁贡增加二百万贯,还可以开放望京馆集市,二十年内两国不会开战。说实话,我先前听了,还真有些动心。”

“不可以!”

耶律余里衍顿时急了。

“若此约签订,番子的实力必然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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