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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妻若慈(21)

作者: ji初七 阅读记录

……

她并没有走的太远,他找她时,她一身白衣站在汴穹河畔,仰首望着在夜空中冉升的长明灯,他在河对岸凝视着她,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莫名的驻足停望。

他们总是这样的相隔,时间的,空间的,有若千里。

她并未如传闻中那般嫁得如意郎君,那人对她三心二意,甚至还欺瞒她,她凄然的笑,却说明了她对那人有情。

可是,对他呢,是不是,都忘了……

他手中的荷包被他攥紧又松开,这个她曾送他的信物,被她不带丝毫留恋扔进池塘。

但他,却又费劲心机捞回,并一如那血雨腥风的三年的每日每夜,将荷包护在了心口……

他打了她的夫君,看见血腥,他甚至生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就是无法克制。

他不想看见她委屈,不想看见她被人伤了,却只敢躲在角落自己舔着伤口,更不想看见她心里装了别人……

他过了桥,走到她身边。

见他,她本能要逃,却被他一把拦住。

她挣扎,泪水瞬间决堤。

“你到底何苦!他根本不是真心对你!”卫廷冲她低吼出声,黑眸里尽是痛心忿恨。

她捂住耳朵,不想听。

你呢,你也在伤害我,不是么……

他胸中郁结痛绝,手掌狠狠地抓起她紧附住耳的一只手,将荷包硬塞到她手中,大声咆哮,“我却连你弃之如彼的荷包都舍不得!”

人来人往,纷纷侧目。

她怔然的盯住手中的荷包,震悸不已,片刻,她抬眼望向他,不住的摇头,泪水无知无觉的淌着。

“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他忽地失了底气,缓缓地,僵硬地抬起手,轻轻地为她拭泪,“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想忘了你,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做不到……”他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痛极的闭上双眼,连呼吸都如撕扯着脏器,除了疼,还是疼。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擦着她不停落下的泪水。

良久。

“嫂嫂!”身后传来她熟悉的呼唤,终是稍稍的唤回了她涣散的心神。

她与他转身,他的手依然留在她的脸上。

司徒宇在司徒晴的搀扶下站在不远处,瞬间明白了一切,忽地丹田一股郁气上冲,腥热的鲜血破口而出。

夜深难静

夜深,人未静。

司徒府上下因主人的受伤而浸在一种难名的焦虑与不安之中。

下人们看见少爷被周和半架着的踏进府门,小姐在一旁哭声不止,而想要上前搀扶少爷的夫人,却被少爷一把推开,表情里带着明显的怨怒与排拒。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少爷对夫人的百般疼爱,司徒府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少爷生性骄傲,对夫人却从来都是软言细语,温情脉脉,就连对曾经青梅竹马的表妹,也不及对夫人的十分之一,更别说对夫人怒颜相向了。

但下人谁都不敢多言,只望着少爷被搀回卧房,从头至尾没有再看夫人一眼,而夫人滞在原地,以往惯常的笑容再也没有……

不一会儿,下人们便被吩咐着去请大夫和准备药箱,忙前碌后中,每个人都注意到,夫人一直站在卧房外,始终没有踏进卧房一步……

*

“嫂嫂,哥刚睡着了,大夫说,哥只是有些郁结攻心,没有大碍,调养个四五日便能痊愈。天色不早了,嫂嫂……今晚,你就去我房里睡吧。”司徒晴望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她,心中不免涩然。

兄长与嫂嫂,到底何以至此……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似是有些空洞。

“走吧,嫂嫂,哥哥……他不想……”司徒晴鼻子莫名一酸,上前拉起她的手。

她还是摇头。

她不能,也不想走……

司徒晴开始哭,泪水里掺杂着愧疚与酸涩,她怪自己,若不是她执意的要与方若慈一起去看花,就不会遇见方若慈的姐姐和那个将军,更不会撞见陪在表姐身边的哥哥……

半晌,司徒晴拗她不过,替她,也替兄长委屈,却终是只能泪水潸然走开。

她站在门外,从银澈的月盘望至初生的旭日,思绪从凌乱无着到微茫苍凉,就像是一场从梦境一直延续到现实的闹剧,无法收场。

她看见鲜血从他口中溢出,毫不犹豫的奔向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嫉和悲伤,仿佛他的骄傲和真情悉数被她踩在了脚下……

她看见卫再一次捡起她不小心扔下的荷包,伫立原地,望着她跟他离开,留下一人孤寞的身影滞留在人来人往的汴穹河畔……

她已分不清,自己到底辜负了谁,又到底被谁辜负,却清晰感知到,他和他,都让她心疼。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想找到一个,真正看得见她的人而已。

那人对她真情不假,她就愿意把什么都给他。

可是,当她发现他们身边那一道道自己永远都无法企及的绮丽明媚时,她总觉得,他们都会离开她,她爱的人,都会离开,因为她没有资本要求,也没有勇气挽留。

于是,她疏离,她逃避,她不争取……

于是,他们就真的渐行渐远了。

于是,她想,只是因为一时的迷惑,弄错的他,才会停留,她不是他的目的地。

她一面为他们负心而痛彻心扉,一面又为自己的摇摆和胆怯而迟疑。

他们伤了她,她也伤了他们。

拂晓,沁冷的秋风扬起她单薄的白色群衫和漆黑的发,她唇色微紫,冷的发抖,但她却像是浑然无知,神色微茫。

他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几乎失魂的她。

“我问你,他是不是你未过门前的情人,还是,现在依旧是。”他说要问她,平铺直叙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疑问,是尽然的肯定和嘲讽。他幽深的黑眸,如同望不见底的深渊,那道以往望着她时泛起灼热光芒,却像是已经消逝殆尽。

她咬着唇,抬眼注视着他,胸口被堵了一道满是荆棘的墙,扎的她生疼。

“你送他的那个荷包,上面绣着桃花。”看清楚的那一刻,他心中的震悸,远比所受的那一掌来的痛然彻骨。陪她回家祭母时,他曾觉出异样,却终是选择无觉以对,他以为,她是他的妻子,这就够了,她已经是他的了,事到如此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可笑。

他将腰间的荷包扯下,“你为我缝的这个,是因为不愿让我成为他的替代品,还是因为心怀愧疚。”他紧紧捏着荷包,像是想要就这样将它捏碎一般。

她因他眼底的凛冽和痛楚摇首退步,却被他上前逼得更紧,他钳住她的肩头,力道狠重,难以克制的咆哮出声:“你生病是因为他娶了你姐姐!在你心底自始至终都未曾对他忘怀,是不是!”

她疚然心涩,窒息般的痛楚爬满全身,却只能闭上眼睛,不敢去迎他的目光。

“那我呢?!”司徒宇冲她低吼着,“那我又算什么?!”

得了她的荷包,他珍视的从未离身过。

她卧病在床,他衣不懈怠的守候。

为了让她宽心,他百般疼爱容忍。

甚至,他陪宛心去逛灯节,都是因为他动了不再二娶的心思,想要以此试探安抚宛心,并将他对她的心意和盘托出。

只是,他的骄傲,他的真情……

在她面前,原来是如此的一文不名。

转身,卫廷就能为她擦泪,他们情深无语的凝视对方。

汴穹河畔那一幕,让他俨然成了一个彻底丑角。

怪不得,她可以轻易的对他冷漠疏离。

怪不得,她能够如此……

因为,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初晨的第一束阳光打落在他们身上,唤来了青天白日,却换不来那夜月光下,曾属于他们的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