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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妻若慈(25)

作者: ji初七 阅读记录

她仰眸凝望他,发现这三年戎伍生涯在他的眉目间留下的凛冽戾气,心下一紧,莫名伤怀。

三年前的他,眉宇间总是带着风清神朗的怡然,潇洒俊逸中透着不凡,他温情脉脉,坦荡洒脱。

如今的他,在战场中沾染了杀伐戾气,在朝堂中虽为骠骑将军,但为站稳脚跟,想必亦是走得艰难锐利。

男子成就一番事业,实属不易,她为他感动欣慰,但是,心底却更想念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卫。

拥有总是伴着失去,成功总要付出代价。

否则,为何再逢的每一次,她都不曾看到他的快乐。

所幸,她在他眼中,依然看的见情。

她知道他痛悸的大半原因,来自她的亏负,可是,她已给不了他弥补,就连过好自己的生活都不能够,甚至让他为她担心忧愤。

他的质问刺疼了她,她却不愿在他面前有丝毫的难过,因为她知道,他会比她更疼。

她俯身蹲下,拾起树枝,在泥土地上写下四字:信我无碍

“是不是因为那晚?”司徒宇吐血的一幕在他心中闪过,他知自己若是身处与司徒宇一样的位置,亦是一定会忿恨难平,但她没有错,错的是他无法对她忘情,她不应受到错待。

她摇摇头,攥了攥手中的树枝,继续写:他与那女子青梅竹马

她想告诉他,司徒宇——没错,错的终究是她,她伤了他们两人的自尊。

“那他当初又为何娶你?!”他眉头蹙拢,握紧了拳。

她惨然一笑,攥紧树枝,久久,写下:迫不得已。

这四字事实,深烙在她心底,此刻却像她为司徒宇开脱而找到的借口。

“你一开始就知道?”他错愕怔然的盯着脚下的泥土,胸腔又被一击。

她点了点头,但那时她自觉心死,嫁予谁,无别。

“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他咆哮了,为什么你宁愿嫁给一个心里有别的女子的男人,都不愿意等我……

一阵秋风,落叶四起,被吹散的残念,萧瑟的漂浮在他们曾经的那段情中,却是再也回不去。

对不起。

她一字一画,写的那么用力,指节微微泛了白,她深吸着气,抑回的不只是眼泪,还有永远都无法对他言明的伤口。

她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除了一个人背起他们两个人的遗憾。

她扔下树枝,站起身来,再一次面对他,横下心肠。

“对不起,抱歉又有何用?!从第一次看见你站在他身边那刻起,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他了,你是心甘情愿的做司徒家的少奶奶,对不对……是不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仿若千斤压顶,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他知道她对母亲的敬孝,所以他在方母祭日出现在方家,为的是见她一面,却不曾想她身边夫君相伴,对她百般温柔,温情无语。

他一怒之下,向若惜求亲,向他们夫妇敬酒,言语里带着伤害……

他看到她神色异样,惨白的脸色让他心疼,可是,他还是娶了若惜。

后来,他得知,他娶亲那天,她望着迎亲队伍的远去,昏倒在门前……

他也伤害她,一步步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怀里,让她对他越来越心死……

“若慈,你心里对我可还有爱,哪怕……哪怕只有丝毫的不舍?”他炯炯的眸光里染上悲戚,眼神和语气里,尽是恳切和乞求。

她别过视线,不愿让他看到眼底的泪水潸然。

她不敢点头,也无法摇头。

哪种答案,她都给不起。

山穷水尽。

他们为何走到了这一步。

他难道不明白,她已是别人的妻子,而他是别人的夫君。

她转身欲走,他蓦地拉住她的手,嘎声道,“如果我说我愿意放弃一切,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措然望向他,咬下唇,良久,她摇头,泪水却已模糊了视线。

他的心瞬间被碎成粉末,她不愿意跟他走,却还是会为他流泪……

他终是松开她的手,心中一片颓唐。

“夫人!”不远处,周和的声音传来,她再一次俯下身,拾起树枝,写下三个字:忘了我。

不论多难,多苦,都请你忘了我。

他瞪视着那三个字,从齿缝中吐出一句话,“那你忘得了我吗?”

她没有回应,转过身,走过一片湿泞的草地,奔向马车。

一步一步,她不曾回头,却知道,他一定还是以那样孤独的身影望着她的离去。

对不起,我忘不了。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忘记。

回首已是百年身,卫,这番亏欠,若有来世,我定还你。

心舟起落

“夫人,到府了。”周和隔着布帘道。

去时和归来,都恍若一场梦途,颠簸在她起伏不平的心情中,她用帕子拭了拭颊边的泪,微微深呼吸。

她掀开布帘,周和见她略显红肿的眼眶,心中不由歉疚,“夫人,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

她扯了扯嘴角,对周和摇了摇头,这番伤痛,早已在她心中,无怪他人。

借着搀扶下了车,刚入府门,一句厉声喝问便已入耳:“你去哪了?!”

她心中一怵,抬眼望去,却见司徒宇铁青着脸色站在门处。

*

她踯躅原地,定定地望着他的一脸寒沉,心中越下纠结。

或许,那的确不合礼数,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此行是个错误,她不能让卫对她再有牵念,那个男子对她一直不曾相忘,她感激凝噎,过往深情记在心底,如今却是再也不能回应,即使他愿意,她也不能抛下一切随他而去,那代价,她受不起,更不愿让他来担。

与他,终是错过了,但她依然感恩,生平第一次动情,是因这样一个男子。

他让她知晓了情爱的甜蜜和苦涩,领受到温情和等候,这一切,每每想起,也觉已然足够。

而眼前的人,却是她的丈夫。

纵使他的所为让她寒心至此,纵使彼此冷峙僵持,可亦无法泯去他们已为夫妻的事实。

他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不论他是用霸道的占有,还是温柔的相守,他都让她身心一度沦陷在他予的所有之中,以为可以再一次拥有地久天长,对他有了满怀的期待……

但一切又都如南柯一梦,梦美馨甜,醒的却那么仓促,她握不住他,拿捏不住幸福的尺度,对他越来越来失望,容忍他漏洞百出的谎言,却不能原谅和接受。

他心生异念,无法忘却旧人,虽然那女子与他的相配,连她都不由称羡,但却终是难掩寒心,对他又闭了心门,而他亦是发现她的心里有一块不属于他的位置,骨性里的骄傲和偏执尘上,决然新娶,将她一伤再伤。

忆及他的妒念和伤害,她眉心攒拢,默然敛首,不再望他越发深暗的眸色。

走时,她并未设想能万无一失,只是祈着这一趟能够了结,此刻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借由脸上的淡然来掩饰心底的慌乱。

周和躬身上前,对司徒宇道,“少爷,少奶奶只是突然想去散散步,出去来回还不到一个时辰。”

司徒宇斜瞥周和一眼,走到她跟前,凛声问道,“是么?”

她稍稍抬眸,点了点头,却不看他。

“看、着、我!”他一字一顿,冷冽的视线笔直的落进她的眼底。

当他是傻子么?!

任是如何,她都不可能会有那种“突然想去散步”的念头,她对外界充满了惶恐和顾念,更是习惯了一人呆在狭小的孤闭空间里,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因由,她根本不可能想要出门。

可更让他恼然和焦惶的,却是自己的心情……

当他回府知晓她外出且不知去向的那一刻,顿时慌乱了心神,莫名的惶然让他惊惧不已,他失了主张,驱下人四处去寻,自己坐立难安,脑海里蹦现的念想是若她不见了,他该怎么办?若她离他而去,他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