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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妻若慈(29)

作者: ji初七 阅读记录

这世间,到底能有几对结发夫妻,能做到恩爱两不疑,何况,他们又曾只是彼此心中横生的枝节,天荒地老,无人敢去奢求。

可,至于此境,却已无法回头。

表里难一

新人临门后的第一天,司徒府上下依旧张灯结彩。

日光渐盛,照进空阔亮堂的大厅之内。

“姐姐,请喝茶。”二夫人江宛心亲手泡好茶茗,躬身端到方若慈面前,一脸恭敬可人,仿若无害。

她眉目浅浅,微微颔首,倾身接过茶水,稍辍一口,动作却有几分迟缓。

抬首间,江宛心的芙蓉面上笑容灿烂,如是绝色倾城的女人,让她不由敛然低首,却又错于此时的位置无着,她只能对她淡然一笑,以示安和。

“以后,宛心定会尽心侍奉相公和姐姐。”江宛心又是一频身,毕恭毕敬,丝毫看不出对洞房花烛夜,新郎别去的怨尤。

她心下恍惚,自觉亏疚,昨夜,该是江宛心与他的洞房之夜,可她却将他留在了自己的房中……

今晨初时,她与他伴着鸡鸣而醒。

她被他紧锁在怀里,她的双臂圈拥住他的腰身,肢体纠缠,彼此的衣衫早已不知何去,都未着存缕,迷蒙的相顾片刻,忆及昨夜的癫狂肆情,她心有忐忑尴尬,眉眼久久不曾抬望,当她终于稍稍鼓了勇气抬头相望时,却看见了他的一脸恼然。

不知从何而来郁闷委屈,让她推开了他……

却见他脸上的阴恼越烈,神色沉暗,他又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声音低沉,指责的意味凛冽,“你后悔了!”

她眉心蹙拢,却是对他确然摇头,他一怔,面色稍缓,却又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瞪视住她。

她眸下定明,伸出一指,指向他的胸膛。

后悔的,是你。

司徒宇怔忡片刻,随即会意,神色蓦地一沉,“我恼的就是我不后悔。”纵使想要克制冰冷,他的语气里却终是难掩激凛。

只是,语落,对望久久,她与他皆不由低首,眉头紧皱。

除了,交叠的双手,并没有松开。

……

“你们以后好好相处便是。”司徒宇似是顾自的喝着茶,视线的余光却在她与江宛心之间游移,宛心玲珑慧致,对她恭敬有加,这让他心中有了些许的踏实,可他昨晚的作为毕竟是对宛心的伤害,宛心纵使再怎善解人意,也该是会伤怀难过一番,既是娶了宛心,他知道,自己该尽到丈夫应有的责任,可眼下,他心予念想的却只有方若慈一人。

她神色看似淡然,却又隐约透着不安,那令他心有余悸,惶惶难平。

江宛心颔首称是,对她,是一番亲昵的姿态,对他,也似是毫无半分埋怨,又将他们的杯中水一一满上,宛然一个婉媚的可人儿,任谁都说不出半个差字。

阳光洒落,满室尽亮,只是人心,却不能被一眼看的通透,表里难一,此时面相的明净之心,不知掩藏了多少阴鸷恨意……

*

月凉如水,空气中缭绕着寒意。

梅园中的几品梅花,却在此时,稍稍的渗出沁意。

一绝色美人立于梅园角落,眺望西南方的那一簇昏然灯火,心下冷凉愈深,眸色阴沉。

她看见那人终是没有踏进梅园,而是如昨夜般绕去了那个女人的卧房。

……

他变了。

她不知他如何被那个哑巴蛊惑的如此之深,却已然认清,他对那个哑巴,比对她来得上心入情。

那个女人姿容平淡,毫无才色,甚至是个哑巴,全然不及她一毫……

她心中的不甘酸妒如同燎原星火渐渐熊燃,越烧越炽,恨不能将原处卧厢付之一炬。

表哥,你是我的,司徒家的少夫人,也迟早是我!

她对自己说的字字明晰决切,嘴角浮起一丝鸷沉阴郁的笑意,片刻,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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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深浓,冬寒缓至。

清晨起床,变成一件愈发艰难的事情。

光线朦胧,薄晕的微明萦绕开来,帐暖情浓,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他的一只手被她枕着,另一只手环搂着她的腰,交叠的体温有相互依偎的痕迹。

他先她睁开眼睛,半睡半醒的晨意,渐渐因怀中人而清明。

长睫翩然,随着淡定的呼吸而轻微起伏,睡容静好。

她肤白细腻,宛若莹白的珍珠,总是让人难以释手,黑发顺滑,亮泽柔软,他俯首贴近,又闻见那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

她在他越发灼热的鼻息中缓缓醒转过来,眸光迷蒙,无辜可爱。

“醒了。”他轻道,语气里带着宠溺,像是怕惊扰了她。

她面色泛红,敛下眉眼。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邪魅的笑,不规矩的手轻探入她的衫内,她一怔,随即羞恼不已的制住他的动作,脸色越发红艳,杏眼圆瞠。

“好好好,我不乱来。”司徒宇用指轻刮她的鼻尖,却是有些不甘心的没有将手撤出来,将她拥拦入怀,“那你允我抱会。”

闻言,她轻弱一叹,却不再挣扎,知这是他的边线,若不依,他定是会强意索欢,而昨夜彼此已然太过荒唐……

她咬下唇,闭目敛神,不允自己再有丝毫绮思。

他神下温柔,将她搂的更紧。

锦被之外,是泛寒的气流,她被他暖热的胸膛熨帖着,却只感到一番煨烫的暖意。

她睁开双目,不由得轻轻回抱住他,心下却陡然升起一丝感伤,寂寥凄凄。

如果,永远都能这样,那该多好。

只是,两个人相拥的宁静。

……

这是第五个清晨。

他新娶别人,却每日在她屋内醒来的第五个清晨。

每夜,她等他的出现,却又想着,他不该来,她不能再留他。

可是,只要他的影子在薄脆的纸窗上映现,她便迫不及待的去开了门。

片刻的相顾无言,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名难耐的渴求,他拥抱她,她回应他……

仿佛,只能借由身体的纠缠来确定彼此的存在,销魂缠绵后心中难掩疚凉,却怎样都不想松开怀抱。

他们都知道,这么做,是对另一个人的伤害。

每每,江宛心以一脸无害,甚至毫无介意的笑容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总能更深的揪起他们心中难抑的愧疚。

她望着他的脸色,她知道,那里面终是有牵挂。

他私下命人为江宛心送去不少上好的首饰绸缎,可是,物质的荣华是否就真能弥补心伤和痛楚呢?

江宛心对她恭敬有加,凡是以她为尊,可是,就真的对她不怨不恨么?

而她,到底又能把他留在身边多久?

她仰眸凝望他,他俯首,亲吻她的额头,目光添了些许复杂隐忧,半晌,只道,“是我的错,与你无关。”

他的语气,听似淡定,却又夹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疚意,她敛下眉头,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回握住她,不再说什么。

娘,若慈做不到——把心守好。

任是害怕伤害,却不愿放下他给的温暖和安抚。

他们总是后知后觉,因为固执倔强而对峙,却又因孤独情动而相守,仿佛,只有对方才能给对方真实的温暖……

心中幽叹,晨光已盛,她不舍却终是从他怀中撤身,片刻,他也跟着起身坐起。

太多时候,贪恋,却不能就此停留。

……

穿衣洗漱后,他与她相携入了饭厅,下人已将早点备好,桌上满满齐齐的放着碗筷和早点,刚坐定,司徒晴便踏进屋来,见他两人一起,困顿的乏意大去,欢欢喜喜的坐在位上,拿起糕饼就吃。

方若慈却上前按住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小丫头嘟着嘴,软声道,“嫂嫂……”

“没关系,让她吃吧。”司徒宇在一旁道,却是对她点了点头,他知道,她是为了等宛心,觉得若然开始,不合礼数,她就是如此,别人敬她一尺,她便会加倍相待,在这种小细节上也不会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