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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妻若慈(4)

作者: ji初七 阅读记录

她又是微微一笑,起身,为他斟满酒杯。

他没有再抬头,只是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先前的烦躁和心底的阴郁,在她淡然一笑中,仿佛,变得浅淡了许多。

静夜星光

她批着单衣站在盈盈的月色之下,目光流连在夜空中薄疏的星辰上面。

好像过了许久,她终是眼眶渐湿,泪水滴落的毫无声息。

遗忘和思念,孰轻孰重,孰易孰难?

她无法知晓答案,只是觉得疼。回忆和梦境,像是一条浸入骨髓的虫,在你以为自己早已麻痹的时候,它总会在你的心上咬下一口,让你整个人跟着一起隐隐作痛。

她一直是孤单的。

在方家,她一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即使她努力不去想,不去看,也能受感到一种自上而下的漠视。

曾经,他的出现,是一道光,照亮了她的世界。那个男人,象风一样拂面潇洒,俊逸自信的神情总是让人歆慕和迷惑。

他让她相信自己是美丽的女子,他也从不忽视她的存在,他的接近让她心跳不止却又那样自然,后来,他甚至会帮她一起打理桃树……

从第一眼起,她便将他刻进脑海。

起初的她小心翼翼,芳心暗许,她从不奢望他的停驻,只在他每个回首的瞬间,对他报以羞涩温和的笑容。他也对她笑,看着她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些许迷离。

后来,她知道她那从小被全家奉为掌上明珠的姐姐心里住着的人,和她一样。她亦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只为她停留。

她懂得自己的存在,明白自己的缺陷,于是想要抽身离开,他却在她下定决心的瞬间,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她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望向他,在斑驳的树影遮挡下,他俯身,克制而又试探地在她颊边偷去一个吻。

她知道自己应该松开他的手,甚至应该因为他轻浮的行为而气恼,但是,抬首间,她看见他的眼睛里,有坚定,还有深情……

目眩神迷。

她微微低下头,胸若擂鼓。

他缓缓地把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若慈,我对你真心真意。”

心颤抖,泪潸然。

那夜,星光灿烂。

她以为,终于有人陪伴。

时过境迁,连星光都不再。

她的心和目光流连在过往的星辰里,对自己眼角渗出的泪水和身后的脚步声,却毫无知觉。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

司徒宇满是讶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只是那个“睡“字尚未出口,就因看见她仓皇转身时脸上的泪水而戛然止住。

她……在哭?

司徒宇一时语顿,脑海里闪不出任何字眼,只能牢牢地盯住她。

她又是一惊,迅速低下头,抬手慌乱的拭去颊边的泪水,然后冲他微微频身,想要侧身离去。

“你!”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腕子,她愕然的抬起头,一时忘了挣扎,而他更像是越来越不知道能说什么,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不由自主的加重,直到她因为疼痛而蹙起眉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马上松开她。

她的眉心聚拢,默然低首,转身离去。

司徒宇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浑身的肌肉依旧在紧绷着,方才攥着她手腕的左手,紧握成拳。

她哭了。

良久,这三个字终于在他脑海里成形,然后越印越深。

可是,她为什么哭?

为什么一个人半夜三更,偷偷的哭?

仿佛,这样只要没有看见,就可以当作不曾流泪,没有发生过……

而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的泪水,感到这样的无措,和心悸……

初难逃脱

翌日。薄醺午后。

晚亭中,清风起。

桃花落尽的芬逝园依然漫天粉灵,她把从方家带来的那簇桃枝埋在一棵树下,知道它再也不会开花结果。

这里像是她在司徒家寻到的一处避难所。

至于满园的芬芳和粉白之中,所有的庸扰和伤憾都随着簌簌落下的花瓣而消散,只剩下无意吹起的风,微微叹息。

她不曾想过,昨夜,会被他撞见。

原本只是自己不想再沉浸于梦中的虚幻而挣扎着醒过来,但是,那么清冷孤独的夜晚,望着夜空中疏落的星辰,她就又轻易的想起,甚至连自己哭了,都没有发觉……

而被他发现的那一刻,她只想逃,被他攥紧手腕的那一刻,她却想起了那个人,曾经也是这样拉住她,像是毫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因为怕她离开而不由自主的握紧她。

你不能每一次都从我身边逃开。

那个人坚定无奈的耳语,依然余音未绝。

但是她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他。

这样上前的一个动作,也许不过是男人惯性而已。

早上,得知司徒宇不会与她和晴儿一起用餐时,她在心底舒了一口气,想必他也觉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也选择视而不见。

敛睫,蹙眉。

该隐瞒的事,总是在心底依然清晰可见,该疏离的人,又总是会产生不该有的交集。一切都像是上苍不怀好意的捉弄,除了承受,别无他法。

风轻扬,卷起满地花语,无声无息。

她望着,从来,都是无语。

……

她果然在这。

站在亭中,留给他一个空灵的白色背影。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芬逝园,但是如果回到家后找不到她,她就一定在这儿。

刚过晌午,他就从商行回来,这也是近两个月来,他回家最早的一次。

他以为只要不见就不会去想,所以天刚刚亮他就已经出门,脸上一夜未眠的痕迹让一直伺候他的小厮讶异的盯了他半晌,直到他不耐的瞪视的过去,小厮才灰溜溜的低下头。

整整一上午,不,还有昨晚整整一夜,在他脑海里出没的只有方若慈和她的眼泪。

她为什么哭?

是谁让她哭?

她为什么从他身边逃开?

……

陷在几乎令人抓狂的猜测和疑问里,他终是跟心底偏执妥协,匆匆从商行赶了回来,想要找她问个清楚。

可是此刻,望着她的背影,他却止步,心脏的跳动缓起。

他到底在做什么?!

她到底与他何干?

她流泪了,又如何?

他不该对她有丝毫的关心,更不应该让她搅乱自己的思绪!

只求互重,互不牵涉!

他眉头一紧,猛然抬首,欲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却看到了已经转身面向他的她。

四目相接,彼此都明显的一惊。

片刻,她抿着唇,低下头,迟疑地向他走来。

他应该离开的,而且刚刚他明明不就是准备要走的么……为什么此刻,他如同脚下生铅了一般,站在原地,无法移动步伐,只能牢牢的盯住她,甚至,因为她向他走来而感到浑身的血液渐然沸腾。

她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而迟疑,但是出口又被他挡在身后,让她无法逃脱。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只觉得心绪愈加混乱,不知如何是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就当作……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在他面前礼貌的打个招呼就可以了,然后再像昨晚那样从他身边逃走……

时间随着她缓慢的步子而变得凝重,仿佛过了许久,她走到他面前抬起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淡笑容,冲他微微点头频身。

对,就是这样,可以走了……

但是,这一次,他依旧上前拉住了,她竭力平静的抬起头,却看见他一脸的恼怒,冲她低吼:“你为什么总是从我身边逃开?!”

她怔然,忘记了挣扎。

半晌,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我……我是说……”,他急急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蓦地,他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中攥住的皓腕上,一圈碍眼的泛紫的淤青,浓眉聚拢,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下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