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墨晚/官匪(82)

想要不被丢弃，就必须有用、被需要，所以她选了从未有人修习的下蛊。红烟修习飞快，众师兄弟都夸她天赋异禀，只有师傅与白容劝她放弃，她坚决摇头。

幻蛊之术，在于累积，需长年精心修习才能有所得，非速成之功。红烟进步如此之快，皆因她在以身炼蛊。如神农尝百草，她在自己身上试遍了书上所记载的蛊毒。中毒解毒，下蛊解蛊，无数次命悬一线，才会用仅仅五年时间修成，甚至学会了失传多年的幻蛊绝学——虺蛊阵。

有得必有失。因以身炼蛊，红烟的身体早已与常人不同。五年时间，她只长高了一头。同时，她的体内含有成千上百种蛊毒，以毒制毒才得以生存。

她确实百毒不侵，但若体内蛊毒稍有失衡，她便无药可救。

为了活命、长长久久陪在白容身边，她立誓不再以身试蛊。她开始疯狂吃东西，她要长高，要白容把她当女子看待。

但这次白容中毒，她打破了誓言。

贾卿杀了义天宗掌门，义天宗就算有解药也势必不会给。时间紧迫，红烟便选择了最快的以毒攻毒。她用钩盲吸毒，将钩盲蛊下入自己体内，再让其他蛊虫一一咬食自己，释放毒液，直至钩盲苏醒。最后，她只要把已解毒的钩盲放入白容体内，释放解药、吸出残留毒液，白容便可安然无恙。

至于她自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若体内蛊毒可自行制衡，她便平安无事；若有朝一日失控，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今夜亦是月明风清。贾卿低头望着倚在肩头的红烟，伸手轻轻抹去她嘴角的血。

红烟微微抬起头，盯着她：“我不可怜。”

“我知晓，只是……”贾卿强忍住泪水，平静道，“你儿时与我，太过相似。”

“那你是在可怜自己？”

贾卿笑着摇头：“我敬佩你。”

红烟自豪一笑，心满意足躺在贾卿怀中，闭上眼休憩，半晌没有动静。贾卿整个人僵住，心脏却剧烈跳动，声音发抖试探问道：“你……你的白哥哥如今平安了，你还想做什么？”

没人应答，只听得风声萧萧。

贾卿心脏一瞬骤停：“烟儿……”

“想做的事……”迷迷糊糊的红烟小声喃喃道，“我……只有白哥哥……”

贾卿极力维持平静，温柔道：“无关白容，只为你。”

红烟缓缓睁开眼，望着水中月色，记起那日在静清庵的幻觉，现在才明白那大抵便是自己的心魔。想到此处，她竟然惦念起清安师太的声音，与静心的吵闹，还有静言是否还在被人欺负。

倘若无关白哥哥，她最想：“我……想回静清庵，想听师太木鱼声响……”

“我带你回去！”贾卿许下承诺。

红烟听着贾卿混乱的心跳声，笑了笑：“你不想我死，不如带我回九天宗，或许我还有救。”

“好！我们明日便动身！”

这个麻烦的人，终于肯听她的话了。

夜半时分，白容醒来。翌日清晨，薛宇将马匹换成了两辆马车，苏采儿呼喊贾卿时一声姑娘，才让谢匪得知贾卿的女儿身。谢匪对贾卿好一通盘问，才知晓离开谢莲帮之后发生的种种。

父亲一直因女儿身不让自己接管谢莲帮，到头来他自己选中的大当家却是女子。谢匪无奈轻笑，不由感叹造化弄人。

他们一行人出发上路，每过一日，红烟清醒的时间便会减少一时。于是他们日夜不停、快马加鞭，最终在三日后，赶至天宗山下。

天宗山高耸入云，四周山壁陡峭，皆是悬崖绝壁。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宽广绵延，宛若一条通天路。贾卿一行人足足走了半日，才到九天宗门下。

日簿西山，脚下缭绕的云雾染上一层金黄，如梦似幻。门前两侧白玉石柱高耸，分别镌刻“江湖侠义，正道人间”八大字。

贾卿等人正要进门，门内冲出一群青衫弟子持剑上前包围，挡住前路。谢匪、薛宇防备上前，正欲动手时，站于正中央为首的弟子高呼一声：“住手！”

白容抱着红烟走上前，众人这才认出，收剑抱拳行礼齐呼：“白师兄！”白容点头答应，一群人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问道：“烟儿怎么了？”、“师妹可是又惹了什么人？”……

“烟儿为救我中了毒。”

听到白容的话，众人瞬间沉默。不再多问一句，急忙让开路。一行人飞快跑去通知掌门，一行人跟着白容到红烟房门外。

贾卿看着守在房门外的一众人，才明白红烟为何说自己不可怜。红烟虽身世悲惨，但却被白容带到了九天宗，给了她一个家。有如此一众师兄疼爱，她才能一直“骄横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