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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不言(135)

作者: 若北南倾 阅读记录

这一夜陈知沅睡得很不安稳,次日一早迟迟来侍候她的时候,被她黑黑的眼圈吓了一大跳,迟迟只当她是做了噩梦没睡好,没想过这别有原因。迟迟给陈知沅摆好早膳,然后告诉陈知沅,今日罗将军联合了几位将军,准备在早朝之上与慕丞相一派彻底闹开,让王君做下决定。

陈知沅问着消息是哪里来的,迟迟便告诉她,宫里都传开了,罗将军今日和几位将军进宫的时候气势汹汹的,慕丞相那一派脸色也难看得很,一看便知两边是要斗起来的。

如此一说,今日不管王君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会有个结果,否则这两边的争吵便停不了了。既然今日就能有结果,陈知沅便好好在宫里等着,看看圣旨传来,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字,说的是什么事。

陈知沅在宁康宫坐了半日,迟迟每半个时辰来向她禀告一次前朝商议的内容,迟迟报了三次,他们吵了一个半时辰。

两国和亲兹事体大,此事争论不休,以罗将军为首的武将,和以慕丞相为首的文臣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武将主战,文臣主和,吵得不可开交。

慕丞相说,两国开战必然劳民伤财,还会无辜折损姜国男儿,实在是不可为之。罗将军则以为不然,他征战沙场多年,深知求和不是长远之计,便极力主张一鼓作气击退齐军,锉一锉齐国气焰,姜国强盛,方是安定之法。

两方争执了半日,所以早朝到现在都还没结束。

掐指算算,自打王君即位以来,还没为了朝政这样拖沓过,就是先王在时,也只有一次,讨论的也是不大愉快的事。

朝臣总是这样,高兴的事说不到一块儿,吵架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起劲,也不知道谁说服了谁究竟是一件多骄傲的事。做王君实在是件苦差,不知道君上每日听这么多废话,看这么多唾沫星子是怎么忍得住没有当朝咆哮的,想来王君好涵养,不然也得不了仁德之名。

陈知沅虽没有在场,但从迟迟说她给听的,也听出罗将军他们式微,场面上必然争不过慕丞相。

一来论嘴皮子的工夫,武将怎比得过文臣。二来朝中武将之首,永康侯在南,裴大将军在北,地位上能与慕丞相匹敌的武将现在并没有在临阳城的,哪怕是罗将军,在官位上也矮了慕丞相半截。更要紧的是,朝中大臣不满陈知沅母女以女儿之身享皇子同等尊荣已久,也正好趁此机会,将心中不满全都宣泄出来。

自己没能投进陈家做金枝玉叶,也见不得人好,慕丞相的格局气量,也不知道怎么当上丞相的。

陈知沅听说先王曾经下棋输给慕丞相的父亲,换来了他儿子继任丞相的机会,这听来有点儿玷污先王名声的轶事,如今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在此情形下,这个抉择势必要落在王君手里,而王君会如何决定,陈知沅揣测不出。

王君疼爱她多年,也曾说要为她指一门好婚事,全了先王要自己与夫婿琴瑟和睦的愿,可如今是家国大事,关乎北境十万儿郎,不是荣宠就能解决的。

所以此时陈知沅的处境不算太好,父母放手王君做主,裴言人在北境,太后又已故去,无人为她不顾大局。孤立无援之下,只能自己为自己考虑,她已经考虑过了,若王君真是决意和亲,她责无旁贷。

念及此处,陈知沅忽然坦然许多,在初次听到也许要和亲时的慌乱气愤,在此时都没有了。这对陈知沅而言,已然是场困局,她那不稳妥的筹码,半夜惊醒的梦魇,不愿远去的故土,等着并不实际的期盼,压下一步破碎的棋子,她的输赢成败决定着她的将来。

是继续做个没有烦忧的公主,还是去他国做个深陷牢笼的齐国太子妃。

陈知沅这小半辈子,一十七年,从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过,若真是做了齐国太子妃,来日给子子孙孙讲故事的时候,还能吹吹自己以一己之身换两国十年安稳的气魄。百年后史书记载陈知沅,必然不会只是娇纵任性,而是深明大义。

“迟迟,你知道北境现在的局势吗?”陈知沅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大树上停着的雀儿,它可振翅一飞,不必困在脚下,有着完满的自由。

“听说十一州的将士还留在随州城,只待王君下令,要战便出兵,要和便各自回城。”迟迟答。

“迟迟,你也到过北境,也知道交战后的北境是什么样子,若要你说,真有一个机会使北境安稳,你愿意吗?。”

“奴婢不知。”

不知。

不是不知,是不愿,但不能说。

“你可还记得,为我而死的老妇。”

迟迟当然记得,那位老妇用自己的命,换了陈知沅的命。迟迟是个只顾陈知沅利益的人,她只知道陈知沅或者,那位老妇的牺牲也算值得,悲痛之余更多的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