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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不言(228)

作者: 若北南倾 阅读记录

“阿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对不对,也不知道能怎么做,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满城之中究竟还有多少人是等着看我凄凉下场的,我数也数不清。他们的眼睛盯着,藏的全是刀子,虚假的脸皮下面是冷眼,是狠辣,他们只想看我如何温吞忍受,看我如何被打垮。可是阿桓,他们越是这样我便越不肯倒下,他们纵有千军万马,到我跟前我也不怕。我不想再忍了,早知道是这般结局,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忍,我们步步后退,却没有换来善待,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桓,早知今日,我们当初或许会是另一种活法,有你的潇洒肆意,有我的无所顾忌。可你看现在,我找不到说话的人,我不知道跟谁说话,又或是如何说话才能不连累他们,我走出院门,天幕低沉,好像连太阳都看不见。阿桓,太阳照不到我身上,我觉得好冷,真的好冷。

“阿桓,我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但你一定要知道,我所做一切,不会后悔。我这一生,本来就不该后悔,可是做的错事太多,把自己困住了。现在我要弥补这些错误,浑浑噩噩的日子过去了,阿桓你说得对,我本不该是这种活法。先王曾说过的玲珑心,我把它丢了太久太久。”

这些年裴言掏心窝子对陈知沅说过的话,年深日久潜移默化,等到被想起的这一日,却是如绵绵细水,不经意淌过。它们难以察觉,经年累月,却是悄然刻在记忆中。一触碰,就会想起。

这些深刻的回忆里,陈知沅想起的,全是裴言对她的体贴入微,关怀备至。裴言似乎就是一直没有原由地将陈知沅的事算作是自己的事,这种想法无关风月,只因是他,只因是陈知沅。

他们曾经历经了太多,裴言心疼陈知沅经受的一切。

裴言从前耿耿于怀的,便是陈知沅才气的凋零。

旁观者或许并不知道这有多重要,他们只觉得这不过是陈知沅彻底沦为不理事的公主殿下的一个缘故罢了,那些臣子眼里,陈知沅有没有才见,是不是骄纵,并不重要。他们的眼里,公主不过是国家最不起眼的象征,女人持笏上朝是不可思议的事,哪怕文乐长公主比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要能干。

陈知沅幼时并不甘心于只做一个家国象征,她拼命努力,彰显才干,但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结局。而现在,她似乎是要重新开花了。

“阿桓,它好像回到我身上了,我感觉到它正在融入我的身体,而我们,一定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的。”

此事过去,再有些日子,便快到上元节。

这个时间点许多人都会觉得敏感,因为太后便是在三年前,昌和五年的上元节薨逝的,自此宫中已有两年不曾办过上元节宫宴了。

如今已是昌和八年,太后故去的第三年,恰巧是北境随州出征的将士凯旋,王君想,也是时候将宫宴重新办起来。于是在正月初一的时候便下了帖子送到各府,请群臣赴宴,陈知沅在大将军府也收到了帖子。

这一年的年陈知沅过得很不好,守着两个孩子勉强是放了几只爆竹应景,心里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两个孩子早早睡下,迟迟不胜酒力,逐影送迟迟回房,陈知沅等到天明,自饮了一杯屠苏酒。

她嚷嚷着要喝的屠苏酒,喝了三年,总算喝上了。却是没尝出酒味,全是苦味。

然后北境回来人了,沾染着随州的气息回来了,他们头上是凯旋的名头,浴血之后是稍许的喜气。百姓们高兴得很,为了这场胜利,为了这份荣耀。陈知沅比他们想得多,她想的全是这喜悦背后的苦楚,她比谁都深刻的苦楚。

因为太苦,所以新年过得并不快乐,更不热闹,大将军府里的灯笼也挂的稀稀落落,没什么节气的意味。而转眼又是上元节,这个年竟像是白过了。

迟迟早早将陈知沅的东西备好,她不知道陈知沅还有没有心思去赴宴,文乐长公主一早派人送了信来,说是长公主染了风寒,怕是去不了上元宫宴了。

陈知沅听迟迟来回,没太大的反应,默不作声。

她重新将两个孩子送去了别苑,裴双泠来抱她的腿时,她同裴双泠讲,上元节自己要进宫去,陪不着他们,干脆将他们送去别苑,逐影迟迟陪着,比在家里热闹。裴双泠自小是天真烂漫非常,不疑有他,裴双清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也没问。迟迟求过陈知沅,她想陪着陈知沅进宫,陈知沅不准,要她好好待着,等自己回来。

迟迟不放心陈知沅,但也只是不放心,她力所能及的,是不成为陈知沅的挂记。

上元节那日,陈知沅一早用了些白粥,手中没有什么事做,便在院子里等着。申时的时候,宫里来了人,是严內侍亲自带着几个小的,领了王君口谕,来见陈知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