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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不言(251)

作者: 若北南倾 阅读记录

接到裴双清寄来的家书时,陈知沅已经不怎么看得清东西了,更不必说看信上密密麻麻的字。迟迟把信念给陈知沅听,裴双清在信中说他们一切都好,家中一切安排妥当,只等陈知沅前去。

裴双清做事向来妥当,与裴誉很像,与裴言也很像。可他终究不是裴誉,也不是裴言,所以他的生母郁郁寡欢地早逝,陈知沅也了无生意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很残忍,也很真实。

如今裴家兄妹在清平郡安定下来,陈知沅留给他们的东西加上裴家的家底,足以他们三代衣食无忧,更不必说裴双清才能卓越,能够撑起一个大家。

文乐长公主夫妇当年回到文乐郡后便没打算再回临阳,永康侯交了兵权换了余生彻底不用被猜忌算计。他们身边的下人都是长在长公主府的,知根知底,忠诚老实,没有二心,将来不必担心长公主夫妇身边没有养老送终的人。至于裴大将军,他这些年送了许多家书回来,说是在庆阳一切都好,不必记挂。

陈知沅让迟迟仿着自己的字迹回了信,便困得不行,再也不想睁开眼地要睡下去。

她与裴双泠约好明年春天在清平郡相见,然后陪着裴双泠生下孩子,自己要做第一个抱孩子的人,她要抱一抱,裴家父子都没有机会亲手去抱的那个孩子。

可她的春天永远不会来了。

她睡得应当很沉,也睡了很久,久到做了好些梦,却依然没有醒。

这场梦从熙永二十四年秋开始,到昌和十九年冬结束,漫长而清晰。

她梦见小时候爬树去摘桃子,上了树不敢下去,便哭着等裴言在树下接住她。她从书上跳下去,栽在裴言身上,两个人都摔得不轻,可裴言始终死死地抱着她,护着她。

她梦见每日听先生讲学,先生总是摸着她的脑袋,夸奖她才学过人,假以时日定要成为姜国的栋梁,为姜国强盛尽心力。

她梦见先王醉后赐她珍宝无数,捏着她圆圆的脸蛋,夸赞着她过人的禀赋,笑着说这世间像自己的唯有一个阿卿。

她梦见太后告诉她,她定然要嫁的自己的意中人,那人会是个颇有气节,文武兼备的好儿郎。世上的少年郎许许多多,但不会有一个,比得上阿卿的那一个。

她梦见母亲抱着她彻夜不眠,只为了求她的安稳,而父亲在屋外枯坐一夜,痛恨变成了他看似权柄在握,却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她梦见她与裴言大婚,那对龙凤烛明亮了整个屋子,她问裴言自己最好看的时候是否便是彼时,裴言告诉她,在自己心中,阿卿无时无刻都很好看。

混混沌沌,大梦不醒。

陈知沅眼前似乎站着个玄色长衣的少年,他在一片光晕中向陈知沅伸出手,陈知沅抬手想要触碰他,想要看他眉眼究竟如何,他却在陈知沅手里落下了一朵一月春。鲜红的花朵落在陈知沅白皙的小手上,更加鲜艳夺目。

如此便不再猜测他是谁,陈知沅已然晓得这是她等了许多年的少年郎,他来接自己了。

陈知沅一手拿着花,一手放在那人的掌心里,任他牵着自己向前走。陈知沅没问他前路何在,也没问他要去何处,这世间天大地大,渺小如陈知沅的浅浅愿望,却也不过是,自己与他在一起。

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从此阿桓与阿卿,再也不会分开。

番外一:从别去后

说来挺让人难堪,我自幼学习礼仪,饱读诗书,除了喜欢爬墙这件事不太得体外,我自认还算规矩。可这样规矩的我,却被父王说不像个公主,文不成武不就,说是乖张却胆小得很。

父王不止一次说,身为公主,最好是能文能武,知其荣宠便权势逼人。

我想这哪是公主啊,我要真做到这个份上,那不是我那位太子哥哥见了我都得忍不住磕两个头。

这当然是闲话,我觉得奇怪,父王膝下只得我一个女儿,先王的两位姐姐,姜国的大长公主都是端庄不过的人,姜国之内再无别的公主,更不必说文武兼备还性子张扬,所以父王究竟是如何看出我不像公主的。

我很费解。

此事我琢磨不透,总觉得对不起父王的期许,所以费解之余我只好找人四处打听,我翻遍各国史书都寻不见的,父王究竟是哪里听来有那样的公主的,也叫我学学,省得整日被父王耳提面命。

可是我问了一大圈,从我母后到宫中的老人,都缄口不言,愿意同我说两句话的年轻宫人,也不过是不知从哪里听得几句闲话,并不清楚。

但这也不算毫无收获,我从宁康宫的一个洒扫宫人那里听说,在我父王那一代,是有位荣宠无二的公主的。那宫人看着有些年纪了,怕是比我父王还要大上几岁,她放下手里的扫帚,坐在长阶上说,那位公主殿下文思敏捷,有治国理政之才,武艺高强,剑法出神入化。我当她是在吹牛了,我可没听说过父王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先王膝下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而姜国王室的记载档上,也没有记载过这样一位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