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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处(6)

有个伶俐的伙计走来笑道:“您眼光可真好。这只镏子虽不是极品老坑玻璃种,但也算是好材料了,更难得的是雕工——以前有朋友兄弟投契的,就各带一个这样的戒指;还有夫妻一起戴的,是表明双方心底都一般无二的意思呢。”

方谨心底如同被一根柔软的刺扎了一下,泛出微微的痒疼。

“多少钱?”

伙计赔笑比了个数:“不好意思,本店小本经营,不能讲价。”

方谨倒觉得有点好笑:“你倒会看人报价,再贵我也买不起了。”

说着他摸出卡夹,打开最外面一张赫然是黑卡。

这张全球顶级无限额的信用卡是放在最方便取用的位置上的,但他手指并未停留,而是直接跳了过去,在内测抽出一张写着他自己名字的普通万事达,递给了伙计。

·

顾远看他们把贺礼包装完,才悠然踱了回来,结果一眼就看见方谨坐在扶手椅里笑。

倒也不是很明显,只像是突然沉溺于什么开心的事情,从而露出了一点轻微而出神的笑意。但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喜悦却很有感染力,让人情不自禁也跟着轻松起来,甚至产生了一种微微怜爱的感觉。

顾远有点恍神。

——这人是怎么回事?刚刚还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现在又高兴了。

不过还是他高兴的样子更顺眼些,仔细观察的话,其实比昨天那个十八线小明星还好看一点……

“您回来了?”方谨突然瞥见他,立刻站起身:“不好意思,是不是现在就回去?”

那一刻他眼底柔和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又恢复到了平常恭谨、顺从而警醒的模样。

顾远顿觉不快,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快,只淡淡道:“走吧。你在这干什么?”

两人一同在老板恭送中走出店门,方谨笑着说:“我刚才在店里买了个戒指。”

顾远皱眉,“——买那个干什么?”

小巷口阳光正好,微风掠过树梢,郁郁葱葱的树枝发出沙沙声。不远处司机张叔正弯腰打开车门,但此时此刻这一小段路,这短短十来米的距离中,是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的。

“买着玩。”方谨笑道:“等您结婚时,就当贺礼送给您。”

明明是很平常的话,顾远心里却突然升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仿佛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撩了一下,泛起非常微妙难以言喻的麻痒。

“——行啊。”他匆忙简短道,头也没回,加紧上前两步钻进了宾利车。

第4章 如果他是个女的就好了,可以娶进门来叫他给我生孩子

过了几天顾远回顾家大宅的时候,果然就带了那套文房四宝当贺礼。

顾名宗每年生日都是整个家族集团的盛会,生意伙伴、重要下属、各大关系财阀往来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整个庆典从开始接待来宾到余兴节目落幕一共得有七八天,其中光正式酒会就有整整三天时间。

顾远身为长子第一天就到了。但他成年后和顾名宗的父子关系越来越紧张,因此只带了方谨在内的几个手下,其余轻车简从,非常低调。

“这些年除生日外几乎不回来,对这里越来越陌生了,”顾远站在卧室宽阔的落地玻璃窗前,望着庄园里如茵的绿草和一长排各色豪车:“感觉真奇怪,像是来做客一样。”

方谨在衣柜中翻了翻,拣出一套黑色修身绒面西装,说:“今天就穿这件吧。”

偌大的卧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顾远赤裸着精悍壮实的上半身,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片刻,评价说:“太娘。”

谁知方谨却异于寻常地坚持:“不,会很突出气场,您穿一定很合适的!”

顾大少平时是个非常强硬固执己见的人,但方谨不顺从的样子更少见。顾远看着他一动不动举着衣架,神态中似乎有一点期待的样子,不知怎么就突然冒出了妥协的念头。

“……拿来吧。”

方谨一笑,眼梢微微眯了起来。

“这也就是今天,到正式酒会的时候有专业造型师,就轮不到你多嘴了。”顾远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也不知道是在警告方谨还是在为自己刹那间的妥协而辩解,片刻后又指示:“把领带拿来。”

方谨拿来一条细款黑色暗花丝绸领带,顾远皱眉看了一眼,懒得跟他计较,抬起结实的脖颈示意他过来打上。

方谨似乎是万能的。他懂做账,审计,风险管理;会说英德双语,会开车和小型直升机,会两手简单防身术;他会做一手好粤菜,会煲各种各样的汤,甚至知道男士领带的十几种不同打法。

如果是个女的就好了,可以娶进门来叫他给我生孩子,顾远心不在焉地想。

但紧接着他又一愣,心说我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太长时间没去找小情儿了吗?

“顾洋他妈今天也过来,”为了驱散那一刻异样和不适的感觉,顾远随口道:“据说还带着她娘家亲戚姑娘,也不知道是打算来推销给谁。”

方谨一手按着领结,抬头略带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他妈不住这里。我父亲脾气怪,他身边这么多人,这座别墅谁都没让长住,就偶尔叫个谁过来陪两天。”

“……不,我是在想……”方谨系好领带,退后半步道:“迟夫人生了顾洋,在顾家地位很稳,应该不用送年轻女孩子来讨好顾总了吧。我看她也许是冲您来的也说不定呢,毕竟您早就到了适婚年龄……”

他尾音非常轻,仔细听的话其实有一点点变调。

但方谨这个人,平时言行举止也都是谨慎又保守的样子,因此顾远并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喔,你也这么认为?”

方谨问:“……那您会同意吗?”

顾远转身面对着落地镜。不得不说方谨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深黑色绒面西装在他身上显得异常挺括,精良的修身剪裁更突出了宽肩窄臀长腿,奢华的面料衬出风度优雅而气势强悍,半温莎结上那枚赤金蓝宝石领带夹更是点睛之笔。

“做梦。”顾远随口道,“她家的姑娘,叫她自己留着。”

他转身和方谨擦肩而过,头也不回道:“过来,跟我去拜见顶头老板。”

·

顾远拜见父亲之前要先预约,顾名宗的秘书根据行程安排好时间,两下确认,最终才能成行——父子之间搞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顾远带着方谨,一前一后穿过三楼装饰华丽的走廊,经过露天花园长径,才进到别墅北侧。这片区域集中了会议室、影音室和大书房,是顾名宗平时在家办公的地区;而顾远少年时代就离家独自去海外留学,回国后又立刻搬了出去,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并不比客人多多少。

此时来拜访的客人都集中在别墅东侧的礼堂和舞厅,书房偌大的楼层上空空荡荡。顾远登上最后一级楼梯,突然看见走廊尽头转出两个人影,赫然是顾洋和他母亲迟婉如。

这个时候从这个方向过来,明显是才从顾名宗书房里出来的了。对方看到顾远和方谨也一愣,紧接着迟婉如先笑了起来:“哟,这不是大少爷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顾远客气道:“迟阿姨。”

迟婉如穿一身深红色长裙,看起来才三十多岁,活像顾洋的姐姐。但她这些年来在顾家已经占据了相当举足轻重的地位,十年前甚至差点问鼎当家主母宝座——只是后来不知何故,据说是出了什么意外,顾名宗突然就打消了让她进门的念头。

这对当时还在英国念书的顾远来说简直是逃过一劫,因为他和顾洋年龄相仿,唯一的依仗只是身份而已:他母亲虽然也不算正经顾夫人,但至少在难产前订了婚,好坏有个嫡出的名头。

如果迟婉如正式进门的话,顾远这些年来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不过就算没进门,迟婉如也是众所周知的顾洋生母,里里外外谁都不能不把她当回事。顾远站定脚步同她寒暄了几句,便只听她含笑问:“——那大少这几年在外面,可有遇见哪家合心的闺秀?刚才你父亲还跟我提起你的事情,说他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连顾洋都有了呢。”

顾远心下腻烦,但表面只淡淡道:“还没定,这几年想先拼事业。”

“事业和家庭又不冲突,男人只有后方稳定了才好专心向前冲刺嘛。你没有母亲,你父亲刚才还叫我留心,正好我认识几个……”

“多谢迟阿姨,不用您费心。”顾远风度翩翩地看了看手表:“——方谨!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迟婉如话里隐藏的讥刺被一把堵回去,脸上表情颇为不悦。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刚才一直隐藏在顾远身后的方谨抬头“是”了一声,那声音引得迟婉如目光瞥了过去。

——刹那间她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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