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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见钟情(111)

他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走,幽魂一般,麻木又失魂落魄。

直到被一个回来撤离物资的士兵发现,那士兵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邹上尉,你在这里干吗呢?”

邹亦时蓦地回头,思绪被强行拉回,反应了片刻,才低声地回道:“你……见没见过……温寒?”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这寒风冻裂了一般,那士兵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听他的声音却是如此颓丧无助,远没有以往那么意气风发,一时间有些愣怔,反应过来后赶紧点点头:“你说医疗组那个特别牛的温大夫?我还真见到了,下午她就来了这里,不知道是在等谁,等了挺长时间的,后来余震了,我忙着指挥人离开,就再没注意了。”

这士兵的话像是一把利刃,一点点地把邹亦时最后的希望生生地剜下来,留下触目惊心的血洞,涓涓地淌血。他脑袋里轰鸣,反复地想着这不可能,又在心里怨恨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如果不是自己这番话,她兴许还乖乖地待在他的营帐里,看看病人,换换药,看着天色等他回来,不论发生任何危险,她身边那么多士兵总能第一时间护她周全。

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现实还是给了他当头一棒,是他,害了温寒。

那士兵回话之后,发现邹上尉并没有反应,从自己的角度看,他的背影像是孤峰一般落寞凄凉,竟然有一丝萧条感,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邹上尉,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邹亦时没说话,背影像是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在这漆黑阴森的夜里凄凉得有点吓人,那士兵愣了愣,什么也没说,扭头跑了。

邹亦时冲进行政办公的营帐时,李副官正在写向上级申请紧急赈灾物资的文件,见他一身寒气、面色惨白的样子,手中的笔一抖,纸上晕开一片墨,辛苦半天的功劳付诸东流,他无暇顾及,把笔一搁,急忙问道:“怎么了?”

救灾这阵子邹上尉几乎没来找过他,虽然他身兼秘书、助理、生活老师、情感专家、好哥们等数职,但是在这种危难时刻,他这种文职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所以迄今为止,他俩人都没怎么碰面。就李副官和他形影不离地相处了好多年来看,邹上尉这副模样不仅异常而且诡异,在他印象里,这人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平时私生活,都是不苟言笑、一脸冰霜的模样,让人敬而远之,脸上要不是面无表情,要么就是铁青着,鲜少有这样正常人才会有的惨白颜色,加之他眼底竟然会有一丝惊恐和无助一闪而过,让李副官恨不得敲敲自己的脑袋,怀疑是不是自己魔怔了,出现了幻觉。

“温寒……遇难了。”

遇难这样的词是他们最常说的,面对无力回天、已然消逝的生命,用“死”来形容太过残忍冷血,于是他们只能委婉地、含蓄地向死者的家属说明这一残酷的事实。这样的话通常是他们说出来,然后面对崩溃大哭的家属同情却苍白地进行劝慰,但是如今说话的换成了自己人,李副官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为什么这么说?温大夫和你走散了?”李副官看着他惨白的脸,神情恍惚,心里吓得直哆嗦,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他觉得邹上尉这副模样,比听到温大夫遇难这样的噩耗更让他害怕。

“我让她在后勤处六点钟那顶帐篷等我,她听错了,六点钟去后勤处等我了,然后余震了,我哪里都找不到她,她肯定被活埋了。”

邹亦时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立刻把心中积压的茫然和无助倾诉出来。李副官看着他失神的眼睛突然觉得心疼,算起来自己比他还年长几岁,从前因为他待人一直冷硬疏离,气场又足,所以也磨平了年龄上的差距,但是这会儿他遇到了事,在自己面前找主意,他才觉得平素高高在上、叱咤风云的邹上尉,现在也只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不管是出于年长者的经验阅历,还是局外人的清醒理智,李副官都觉得这件事不该太早下定论。

“事情也不见得那么坏,不能因为她没在你视线范围内你就说她遇难了,凡事不能往坏处想,兴许她早被其他人救走了也说不定啊!”

“我去了任何她可能去的地方,问了所有见过她的人,没人见过她,只有一个人说在后勤处见到她了,地震之后就没了踪影。”

说到这里时,他突然变得逻辑清晰,表达透彻。李副官一愣,看着他眼底的痛楚和灰败,心中一软,心知他是真正地无助了,才会想着放下坚硬的外壳,来自己这里找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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