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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离歌:克夫新娘(歌三阙之二)(10)

外婆一双老眼,泪水浑浊,连声答应着“好!好!好!”眼神却落在我身上,意思是我终于嫁了个好人!

逸君是好人吗?我心中微微泛酸,除去他的傻,除去我心里夏生的影子,他是无懈可击的,然,不是还要除去吗?

我转头看向他,他晶亮的眸子里调皮的光芒一闪,我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却并非完全是客套。[]他这么一说,舅母就不会在我们走了之后把外婆的待遇又改回老样子!

我微微蹙眉,他可真不傻啊!回头得问问……

他却揽着我腰,对舅母道,“舅母,我和歌儿出去走走,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

舅母欣然应允,一边细心地给外婆挽着髻。

逸君拉着我的手一路小跑,跑出了舅母家。我不明所以,甩开他的手,“跑什么呀!去哪里?”

他微笑,“歌,舅母家好闷,你也不喜欢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玩!”

“就知道玩!”我瞪了他一眼,却是满目娇嗔,“既然不好玩何必答应留下来!”

他携了我手,缓缓走在青石板的街道,午后的chun阳晒红了双颊,“来之前如烟都和我说了,不住一晚回去会被老祖宗笑话的!”

我心中一热,疑是暖阳斜射入心,会被笑话的人,只是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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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春花月明遗容深

一夜绵绵细雨之后,今日居然晓风春阳,分外暖人。

任逸君牵着我踩过青石板的路,我眯着眼睛,感觉暖风阵阵,拂过脸颊,想起“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样的诗句,酸涩,窝心齐齐涌上心头。

这诗是夏生当初教我的,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当时被夏生骂成笨蛋的我,是怎样一句一句跟着他吟唱的?

放眼,柳堤的杏花依然纷扬如雨,而牵着我手的人却已更替,有一刹那,我很想抽回自己的手……

然,逸君不允许,有时我觉得他真的不傻,我一个细微的变化他都能感知。|

“歌,前面有柚子糖,我去给你买。”他仍是不肯松开我的手。

我站立他身侧,淡褐色透明的柚子糖一片一片,粘稠的糖汁里多少我和夏生的回忆?我心里一疼,扭过头,掩饰眼角的泪,低语,“逸君,我不要吃柚子糖!”

不要,不要,有的事情我一辈子也不想再重复,就如同我此生再也不想戴镯子一样,只因那是我独一无二的记忆,没有人能取代!

逸君看了我一眼,揽着我的腰离开卖糖的老头儿,我们都没有了言语。

“歌,再过几天就是我生辰,你可打算送我什么东西?”和风习习,逸君幽幽的声音蒙上一层伤感。

我飘远的心被这伤感的意味拉回,“你想要什么?”

“给我绣个荷包,好吗?”他淡淡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完全是无意说起,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有意……

而我,却被这句话震得浑身一抖。

绣荷包……这件事我也不会再做了……

“怎么?你冷吗?”他环住我的肩,用他的温暖包围着我。

“不是!”我吸了口气,“我……很笨,不会绣……”

他搭在我肩膀的手微微一僵,我心虚地不敢抬头看他,似犯了错一般嗫嚅,“逸君,要不我另外送你个什么吧?不生气好吗?”

我和他之间不知何时有了细微的变化,我会像对待很熟的朋友一般对待他,说话行事亦不再那么小心谨慎,有时会像个小女人一样软语,往往会忘了他是傻子。

他听我如是一说,便也释怀,到底是个傻子啊!

“歌!看!前面有卖纸鸢的!我们放纸鸢去!”小孩心性的他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携着我往前跑。

是真的忘了吗?我以为是,可后来的事告诉我,我错了……

“可是,你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啊?”我还一时适应不了他孩子般易变的脸。

“对啊!买了纸鸢去才好玩!”

正文 第三十章 春花月明遗容深

逸君带我去的地方真的很美。

一路,他牵着我的手,走过田间阡陌,花海如帛。

眼前流淌着一条小涧,涧水清澈得可以数清涧底的鹅卵石,彼岸,青草如毡,花开似锦。

“真美!”我抓着逸君的衣袖蹦跳。

他看着我笑,“没缠脚真好!乔家的小姐,想蹦也蹦不了!”

乔家的小姐?我心里竟有些酸意,绕到他面前,嘟了唇,“她是谁?”

“谁是谁?”他一脸迷惘。

“乔家小姐啊!”我脸色微红,轻轻踢着足边的石头。

他轻轻的一笑,我仍低着头,可我听见了,很轻的,“哧”的一声笑,“你不喜欢?”

“不喜欢!”我扭身,背对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他面前本性毕露?将十六岁的我应有的女儿态尽情展现?从前,只有夏生才领略过这样的我……

身子忽然腾空,却是他将我抱起,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我也不喜欢!”他笑得明媚而有深意。{}

他不喜欢?不喜欢什么?乔家小姐吗?我后来才知道,他说的不喜欢,并非指她……

他抱着我涉水趟过小涧,我挣扎着想下来,他却轻呵,“别动,水还很冷,别沾湿了脚!”

“那你不也沾湿了吗?”我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

他乌黑清澈的眸中又生起淡淡薄烟,渐渐迷蒙了我的双眼,眼角的微笑是谁都能看明白的宠,温暖的阳光下,我渐红了脸……

思绪纷乱之际,逸君忽然松开手,我立刻朝水中坠去。

我吓得尖声大叫,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身子吊在他胸口。

他阴谋得逞的大笑在我耳边回荡,遂伸臂抱紧我。

我惊魂未定,捶打着他的肩膀,“你坏死了!坏蛋!大坏蛋!”

他依然笑得得意,“傻!你才傻!我怎么舍得把你扔进水里?”

我趴在他肩膀,忽然不动了,他柔软的声音像拂面而过的暖风,吹皱了我满池chun水,浓烈花香里,混着他衣内散发出来的暖香,随风入肺,我红了脸,醉了心,躁乱不堪……

行至彼岸,他将我放在满地柔软的花花草草里,极目,是阡陌间一望无垠的油菜花,鲜嫩的黄色一直延伸到天边。

“歌,我最喜欢油菜花!看见它就看见了春天。”逸君这番话说得极为深奥,又引起了我的遐思,可接下来的话语却让我从云端跌回现实。

“春天可好玩了,采野花,放纸鸢,还可以吃能变聪明的鸡蛋!歌,我每次都吃好多个,为什么还没变聪明呢?”惆怅和伤感在他的黑眸里纠缠成烟雾朦胧。

变聪明的蛋?我皱了皱眉,有这样的蛋吗?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春花月明遗容深

恍然之间明白,那是用地菜煮的鸡蛋,老人们说吃了越长越聪明……

逸君,逸君,你到底是傻还是聪明?

“歌!我们烧鸡蛋吃啊!”他在身上一阵乱掏,居然掏出几个鸡蛋来。

烧鸡蛋?我的心一痛。这是我和夏生幼时常做的事。

将鸡蛋埋在土里,捂平,然后在上面生了火。

鸡蛋慢慢在土里烤熟,夏生总会先刨出一个,仔仔细细剥了壳,吹冷,喂到我嘴边,“歌儿,吃!”

“歌!快吃!”眼前多了一双举着鸡蛋的手,鸡蛋热乎乎的,冒着气。

夏生的笑容在眼前温暖如昔,我恍恍惚惚,颤声唤道,“夏生……”

“啪”,鸡蛋掉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入火堆里。

在眼前黯然微笑的,是逸君。

“对不起,逸君。”我擦了擦眼角,触摸到满指湿润,何时,我已泪流?

我的目光无措地落在远处,峭壁上的岩山花妖娆绽放,红的,黄的,春色尽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