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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浩荡(86)+番外

作者: 佶野 阅读记录

何聿秀胸膛起伏着,情绪波动得厉害,“你上学的时候就总说自己是乡下来的野小子,觉得我什么都比你好,处处胜你一筹,我却羡慕你父母双全,承欢膝下那么多年,你父母每次来学校看你,都带上家里最好的东西,你却总想和我攀比,是,我是不愁吃穿,有叔父养着,可毕竟不是亲身父母,寄人篱下的滋味,你永远不懂!你太不知足。”

杭风玉喉咙滚了两下,似乎难以置信。

“你说的…当真?”

何聿秀咬了下唇,昂起头,神色颇为傲然,“当真又如何,怎么,如今发觉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自在,是不是又满足了你那颗总想和我攀比的心了?”

杭风玉不语。

何聿秀看向他,道:“杭风玉,世上本多浊气,但灵魂中至少有那么一处角落,是不该被名与利束缚的。”

说罢,他叹了口气,也没指望杭风玉接话,兀自转了个身,走了。

只是走了没几步,又忽然听见杭风玉在后面喊:“何聿秀,你太不知天高地厚!”

何聿秀没有回头。

杭风玉在后头喊:“你纵有千般对,但你以为这世上,你想要什么样,就得是什么样吗?你可知道,世上多的是我这样为了生活画画的人,这不可耻,也没什么下流!”

何聿秀脚步顿了顿,呼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手却微微发颤。

道不同者不相为谋。

也曾一起痛饮烈酒,喝个尽兴,称兄道弟,以为知己。如今时过境迁,每每见面,讥嘲之语不绝,竟也是物是人非。

曾经也是翩翩少年郎,学着从前的公子哥儿骑马绕京郊,结果两人摔了个底朝天,自嘲为京西二傻,那山路难走,他背着受伤的杭风玉,好不容易走出来,结果天降暴雨,硬生生把他们锁在了一户农家。

那日吃的是粗粮小饼八宝粥,何聿秀记了很久。

茅屋漏水,滴滴答答的水声,何聿秀摸着酸疼的肩,咬牙切齿地看着杭风玉,说日后一定要讨他顿酒喝。

如今…呵…

何聿秀捏了捏眉心,不再想些其他,一股子强烈的乏意涌上来,他觉得浑身疲累。

作者有话说:

来填土了…这章还蛮长

第四十一章

三十年光阴倏忽而已,到了这个年纪,除了解知文,他竟再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知心朋友。

脑子里忽然闪过许绍清的脸,或许…他也算是一个能说的上话的吧。

念及此,他惊了一下。

怎么想起他来了…

他晃晃头,不再想些其他的事情。

夜里泛着的凉,攀着衣服缝隙钻到心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从一层绕过去,左手边的屋子里面男宾女宾在跳舞,另外的厅里有角儿在唱戏,喜气洋洋,婚礼就是这样,把全天下的热闹都聚到一处来,来渲染出平安喜乐的气氛,以期待着未来的日子,也能如此。

喝的半醉的客人,失了才来时的仪态,走路开始歪歪扭扭。衣衫革履的企业家,几杯黄汤入喉,也走向了女宾,半搂着调笑着退场。

何聿秀带着满袖甲板上的冷风,从那寂静而寒冷的江上,挤进喧闹且夹裹着热流的人间。

头上昏沉,两腿如灌了铅,周遭全是陌生而洋溢着喜乐的脸,何聿秀借步走过。

“这任家真是好大的排场…”

“哎呀,可不是嘛,我看着那台上的唱的就很好…”

熟悉的声音。

何聿秀稍稍扭头一瞧,看见了从里头出来的人,不是他认脸认得厉害,实在是程先鹤这人,实在叫人忘不掉。

程先鹤穿得很斯文,兴许是怕冷,头上戴了顶毡帽。他靠在门口同人相谈甚欢,脸上带着笑,看样子心情很是愉快。

不想和他多做纠缠,何聿秀同他擦肩而过,反倒听见那程先鹤,不明意味地冷哼了一声。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谁,他也懒得回头看,揉了揉后颈,回了房。

原以为很快就能睡着,没想到翻来覆去很久,却始终难眠。

情不自禁回忆起这些年的日子,大部分时候是快乐的,偶尔有些寂寞的时候,也被他有意无意的遗忘了,好像忘记了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今晚的杭风玉,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在学校的日子。

那些曾经肆意跑马,举杯望月,张狂得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日子。

斗酒试画,墨水当做酒水,洒向如同雪野一般的纸,手指拢如骤风,几点墨苔,就这么轻易地醉倒了年少,年少时期两三好友,曾以为此生难得,如今也只是变成了磅礴山野之中的点景人物,还是恨不得抹消的那笔。趁着酒意说出来的胡话,曾经聊的是肝胆相照,现在说的是独过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