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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158)

窗前地上月光缓缓斜移。风不知何时悄然止息,帐幔静静垂落,挡住了帐后那一双如梦如幻的缠影。

这夜做了大梦的人,还有一位。

樊敬这一醉,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醒来。他发现自己竟睡在昨夜的那处雅舍里,不但如此,身旁还躺着一个女子。是昨夜那唱曲的娇娘。

他只记得昨晚酒席之上,她抱着琵琶,仿佛频频望他,眼眸顾盼,仿若含情。他长年驻军边地,也不曾见过如此的江南娇娘,又大约是喝多了,也看了她几眼。如此而已。

此刻醒来,他大惊失色,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怎竟醉得如此厉害,做出了这般叫人尴尬的失礼事体。

昨夜同席的摄政王和刘向都早已不见了人。他连声告罪,道回去便叫人给她送来钱帛,请她勿怪。谁知娇娘非但不恼,反而含情脉脉,叫他勿怕,说她名叫红叶,住在谢家巷,巷口往里一直走,门口有株枣树的地方,那里便是她的家。她和她年老的假母住在一起,家中别无他人。她请他勿忘昨夜恩情,若是得空,记得过去找她。说完自己穿了衣裳,嫣然一笑,抱着琵琶,姗姗去了。

樊敬目瞪口呆,等这女子走了,想起正事,慌慌张张赶往行宫,一路上,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懊悔,又几分说不清的滋味。只怕自己耽误了小女君今早的行程。然而,待他终于赶回到行宫的山麓之下,却见周围静悄悄的,只暗处有几道岗哨而已,并不见预备出行的人马。他愈发惶恐,疾步往行宫去,却看见刘向站在半道,仿佛正在等着他,迎上问:“昨夜休息如何?”

樊敬摆手道:“竟醉得不省人事,出了大丑,叫摄政王和刘将军见笑了。”

刘向不以为然,笑道:“樊将军言重了,美人重英雄,如此好事,兄弟我是盼都盼不到的。”

樊敬闻言愈发羞惭。

昨夜的事被刘向知道,倒没什么,但万一若是被小女君也知道了……

刘向见他眺望着行宫方向,欲言又止,神色焦急不安,咳了一声,压低声,正色道:“樊将军不必焦急。王妃临时另外有事,改了行程,要等这个月底过去才能走了。算起来,还有六七日的空闲。摄政王叫我再带你四处走走。此地处处风景,可游玩的地方无数。我也是头回来,本没这样的机会,这回全是沾了你的光。”

樊敬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暗呼侥幸。但昨夜出过了那样的意外,今天他怎还敢再出去?便出言婉拒,只说自己在这里等着。刘向再三地邀约,见他态度坚决,最后只好作罢,二人又叙话片刻,这才散了。

樊敬就这样带着手下人留了下来。过了几天,渐渐发现,摄政王和小女君竟关在行宫里似的,半步也没出来,也不知到底是在忙着什么事。

他外表粗豪,实则心思细密,否则,云落城的老城主也不会派他去守护小女君长大。

那夜的意外过后,这几日无事,他慢慢定下心来,若有所悟。

摄政王姿貌出众。小女君难道是和他处出了感情?

莫非,只因自己提前到来,大煞风景,小女君不想走,然面皮薄,被他催促,她推却不了?

他更不是蠢钝之人。雅舍那里回来后,他便心知肚明,一切应都是摄政王对他的破格厚待。

他也终于完全明白了过来,为何刘向次日又力邀自己外出。

摄政王和小女君在行宫里难舍难分,他这样蹲在外面守着,叫什么事?

他懊恼不已,当天便就外出,去打发那剩下的几天时间。

第57章

午后,张宝隔门,传进来一句话,樊将军外出游玩了。

束慎徽笑着说了句:“不容易。总算他应该是想明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二人正在窗畔,向着满窗的湖光山色,姜含元坐在他的腿上,他在手把手地带着她写字。大白天的,他的身上披件薄薄的白绢中衣,衣带不系。她是青竹轻罗夏衫,长发未理。二人样貌不整。原来接连几日未曾外出,只是腻在一块儿,日夜不分,索性就连穿衣也省去了。

姜含元听到樊敬终于出去游玩了,不是镇日守在这里只等着自己,方松了口气,心里忽然又觉颇是对不住他,便犹如自己背叛了他们的信任。执笔的手停了一停。

“想什么呐?”他立刻就觉察到了她的失神,微微欺身向她,胸轻轻贴于她背,张嘴,亲昵地含住她的耳垂,问她。

姜含元怕痒,躲了躲,避开他嘴。他仿佛窥到了她的心思,低声笑道,“你莫管樊敬。我体恤他不易,长途跋涉日夜兼程早早地来接你,岂会慢待于他。说不定等你要走,他反而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