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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275)

“叫你的人配合兰荣控制天门司,把陈伦阻在宫外。”

“今早朝会过后,朕自会留摄政王。”

少年淡淡说完,转身离去,贾貅紧紧跟随。

高贺回过了神,胸下心口狂跳,又一阵狂喜。

他明白了!这位少年皇帝,终于是下了决心了!

如今北方战事还没看到成果,以束慎徽的心计,今早朝会之上,当着群臣的面,他不可能和少帝翻脸作乱。除非他不顾天下悠悠之口,公然造反——倘若这样的话,他也不必费劲心力去筹划这场北方大战了。何况,殿内还有贾貅带着殿卫盯着。今早的朝会,他是翻不出大浪的,即便他要反击,也须等到朝会结束之后。

他应是急着要将姜家之女推上统帅之位,这才坚持照着原计划上朝。

对于他们而言,牢牢控制住陈伦,是整件事的关键所在。

他不会想到,少帝比他更快一步。今日朝会过后,待百官散去,少帝难道是要将他当场诛杀?

高贺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倘若他是少帝,他只需夺权,然后将人囚禁,留着性命,以他继续稳住雁门大军。待战事结束之后,收回军权,到了那时,是生是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了。

“臣遵旨!”

高贺朝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叩首,心中终于大定。

束戬走在去往的大殿的宫道之上,脚步如同踩在云堆之中,虚浮无比。

这个清早,他从南门回到帝宫,整个人是浑浑噩噩的。当听到宣政殿的方向隐隐传来上朝的鼓声,他只想将殿门关得紧紧,从此再也不用出去了,不用和他的三皇叔去面对面。

然而,那令他恐惧的催朝的鼓声,却始终不肯停。

在他第三次接到宫人的传话,说摄政王领着百官在那里等待皇帝陛下升殿,慢慢地,他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事已至此地步,他是不可能再逃避了。

这是他必须要去直面的一个死局。

倘若在从前,有人告诉他,今日会发生如此的事,他定会嗤之以鼻。他会用坚定的语气直接说,倘若他的三皇叔想要皇位,他巴不得让给他。

然而现在,他做不到了。

他没法做到。

他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亲口下令,去对付那个他原本最为信任的人。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荒唐,不真实,如同一个噩梦。

他想起来就恨,恨他那个死了还不放过他的父皇,恨活着的李太妃,恨高贺和兰荣,恨所有将他推向这万劫不复深渊的人。

倘若没有他们,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是他们联合起来,令他陷入了如此的绝地,再也没法回头了。

待到将来,他是绝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停在宫道之上,束戬抬起他泛红的眼,透过垂在他额面之前的道道珠旒,望着前方那座在晨曦掩映之下跃入眼帘的巍峨的大殿之顶,在心里冷冷地想道。

时刻不停地朝前流逝。宣政殿内渐渐映入曙光,照出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众臣疑虑不已,但见摄政王始终稳稳立在前方,背影平静,也只能按捺下情绪,随他一道等待。

终于,在天大亮的时候,先是兰荣匆匆入殿。他微微低头,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随即垂目,一动不动。接着是高贺。他却和兰荣不同,昂首阔步,面带隐隐笑意,和闻声纷纷望向自己的人点头致意,经过兰荣身旁,眼角余光带了几分鄙视,扫他一眼,最后停在自己的位上。

殿内起了一阵短暂的骚动。立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却仿佛未曾觉察,始终凝定。

再片刻,忽然殿深之处,传出一道拖长的响亮传报之声:“陛下驾到——”

众人纷纷举目,看见少帝在仪仗的引领之下入了殿。

束慎徽带着身后的文武百官跪迎。少年登上高台,入座,开口平身,用低沉的嗓音称今早体感不适,休息过后,方始到来。

群臣纷纷上言慰君。

这时已是卯时四刻。

今日的这场朝会,整整推迟了半个时辰,开始议事之后,起初,和众人料想的一样,摄政王提请少帝,复议三日前曾引发过轩然大波的那道来自姜祖望的奏请。

他说:“先帝因功而封其长宁之号,岂因她是谁人之女?她深谙北境之势,屡立大功,又得部将推崇,以她之能,足以担当。臣以为除她之外,此重要之位,也无人可以胜任。”

贤王紧随在后,出言赞同。方清等人陆陆续续也表了态。

接着,那些不敢出声的人便发现,三天前原本带头反对的高贺此刻竟默不作声。

他不发声,跟着他的那拨人自然也不敢擅自发话,只不住地暗暗望他。但他今日竟好似哑了似的,始终不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