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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99)

这支箭嗖地离弦,朝着前方数十丈外的那面人盾追赶而去,其力澎湃,若有箭魂呼啸,追风掣电,转眼追到了一个人盾的后心之处,噗的一声,那三棱状的镞头贯入了后心,透胸而出,又贯穿了被护在中间的炽舒的胸膛,此时力道竟仍未消减,连着又射入了最里侧的第二名肉盾,箭簇从那人的后心处贯出,连中三人,这才止了下来。

三人被这一箭竟生生地钉在了一起,猝然僵在原地。

最外的那名肉盾,其心,被箭镞破出一道直径足有两分的黑洞,几个呼吸过后,支撑不住,慢慢软了下去。另外一名肉盾也跟着软下,二人最后带着中间无法挣脱的炽舒,一起翻倒在了地上。

刘向这时也冲到了近前,驱散细犬,见前后的两名肉盾皆是濒死,中间炽舒双目紧闭,状若晕厥,口里不断地涌着血,人一动不动。

炽舒面向着最外的肉盾,摄政王的这一箭,便就入了他的右胸,并非致命。本意,应当就是留着他命。

刘向上前弯腰,伸手探了下炽舒的鼻息,转头正要叫人上来,就在这个时候,炽舒猝然睁目,一声怒吼,爆发猛力,竟然带着和他钉在一起的前后二人滚了个身,一下便翻下了崖头。

刘向大吃一惊,迅速反应了过来,伸臂一拽,一把拽住了炽舒的左臂。

三人垂于崖头,重量宛若巨岩,带得刘向也猝然往前俯冲,他却依然死死抓着不放。他身后的几名手下冲上,将他一把拉了回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炽舒手掌血滑,又在挣扎,企图挣脱,无法久抓,刚站稳,刘向便用手下递上的一条用来缚人的铁索,迅速缠绕炽舒手臂,缠死了,令他无法脱开。

崖头下,那一杆连入三胸的箭,支撑不住两个死去的肉盾的重量,二人跟着炽舒在空中晃荡了几下,相继掉落,滚下崖壁,最后只剩还被刘向用铁索缠臂的炽舒。

刘向咬牙,发力收索,要将此人拽回。

这个北狄的六王子,披头散发,胸前冒血,双目赤红,咬紧了齿根,竟呵呵地笑了出来,“好教你魏国的摄政王知道,便是死,我堂堂大狄朝王子,也绝不死在尔等眼皮之下。”说罢举起另手,赫然只见那手握了一柄方才他从肉盾身上摸出的匕首,一刀斩下,一道血冲出,竟斩断了自己这被铁索锁住的小臂,人登时如坠岩一般,滚落下去。崖壁上的碎石窸窸窣窣随他掉落,瞬间,消失不见。

刘向大叫一声,万万没想到这个狄国南王竟狠绝至此地步,眼也未眨,断臂逃脱。

他提着手里那只剩了一截血淋淋手掌的铁索,人僵住,半晌回神,转头,见摄政王走了上来,朝他跪了下去。

“卑职无能,未能抓住人,叫他……掉了下去……”

束慎徽看了眼地上的断掌,行到崖前,俯首望了一眼,道:“罢了,如此狠绝之人,也是少见。掉下便掉下。你带人下去看看便是,情况到底如何。”

刘向听他语气确实没有责备之意,立刻起身,点选了人手。暂无足够长的绳索,便亲自带人,一刻也未停歇,寻着附近落势缓些的崖坡,慢慢下去。

束慎徽在崖头定立之时,陈伦走了上来。

他方才马不停蹄,审讯被制住的四名企图挡道的炽舒的手下。低声说道:“这几人很是顽固,方才施以酷刑,一个都没开口,就是不说王妃下落。看样子,几人当中,是以那名膝盖中箭的人为首。”

束慎徽走了回去,停在那几人的面前。

周围恶犬咆哮,那几人方遭一轮酷刑,个个脸色惨白,却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束慎徽看着当中那个身材最为魁梧之人,忽然道:“本王知道你,奴干,你是六王子炽舒手下的第一勇士。且叫你知道,炽舒王子走投无路,投身悬崖,料是活不成了。本王向来敬重勇士,愿留你性命。你若愿弃暗投明,本王必会想方设法将你一家老小接来,于长安安家。长安之繁华富贵,你前些日应当也是亲眼见过的。你狄国能纳汉人做官,我大魏海纳百川,难道便容不下你们?你意下如何?”

其余几人当中,有人微微睁目,看了一眼对面说话的这个大魏摄政王。面容清和,语气平缓。

奴干眼皮却是一动不动,吐了口含血的唾沫,冷冷道:“两国为敌,我等既落在你们汉人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束慎徽神色不动,看了他片刻,忽然转脸,吩咐陈伦,“既如此,那就如他所愿。切下他头,喂了狗,权且当是为六王子送终。”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依然平和,听着便和方才的劝降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