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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约(出书版)(27)

几乎是与此同时,西泽尔已经为她挑选好了第二任夫婿,拿波里的王子,谢比利公爵阿尔方索。那个时候,意大利正在争取与法国建立友好的关系,在此成功之前,他们想到得到拿波里的力量作为筹码。卢克蕾西亚在次年便被送往拿波里,与阿尔方索举行婚礼。

卢克蕾西亚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波尔金家族的繁荣,由亚历山大的教皇职,波尔金的统治力和她的婚姻组成。

这似乎是她的宿命,她没有想过还有其它选择。

卢克蕾西亚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第二任丈夫时,她穿着古典的意大利婚纱,昂贵的蕾丝和鲜红的玫瑰衬托得她仿佛画中走出来的天使,圣洁而美丽。

他的丈夫伫立在宏伟教堂的另一头,带着微笑和赞赏看着自己。

他有着一双明亮的栗色眼睛和闪耀的深金色短发,而最为让卢克蕾西亚记忆深刻的是他温和的笑容。

阿尔方索英俊而有才干,但在卢克蕾西亚眼里,这并不稀奇。波尔金家族的每一个人——她的哥哥们和嫂子们的美貌在意大利赫赫有名。然而,如果自己家族的色调是坠入深海的墨黑之色,那么阿尔方索就是迎空翱翔的蔚蓝。他牵过她的手时,温暖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仿佛要将她溺毙。

教皇指派了一名主教主持他们的仪式,即便在宣誓之时,卢克蕾西亚都觉得自己仿佛在一个梦里。

当被问到,“你是否愿意”时,卢克蕾西亚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

那并不自然的沉默使得教堂里所有人不由屏息。

主教又问了一次,卢克蕾西亚才抬起头,但是她的眼睛,却无法聚焦在阿尔方索身上。

教堂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的妹妹,她太紧张了。”

卢克蕾西亚转过头去,原本并没有出席仪式的西泽尔波尔金靠在教堂另一侧的大门旁。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银色的面具。光芒从他身后投射而来,他漆黑的影子好像来自地狱的使者。

他说,“她一直期待着与谢比利公爵的联姻,难道不是吗?”

卢克蕾西亚看着西泽尔。

无需更多言语,只通过他的一个眼神,她便了解他的全部想法。

那是朝夕相处、经历过意大利动荡不安的十数年的默契。

她看着他,轻轻地许下诺言,“我愿意。”

阿尔方索牵着他美丽的妻子走出教堂,领地上的民众向空中抛出如同雨水般的花朵。

在那色彩缤纷的背后,似乎难以隐去地能够听到人们低声的议论。

“看啊,那就是波尔金家的卢克蕾西亚。”

“她不到十二岁的时候就订过两次婚。”

“她与上一任丈夫的离婚,不也是她的父亲一手操纵?”

“真没想到,这么美丽的相貌,却是如此的冷酷和淫荡。”

这不是卢克蕾西亚第一次听到议论自己的话语,她没有表情地将手环在自己丈夫臂弯,随着他的步伐慢慢地向马车走去。

突然,阿尔方索停止了脚步,他看向周遭的民众,用洪亮的声音说,“我,谢比利公爵阿尔方索,会一生善待我的妻子。从今以后,请你们像敬重我一样,敬重你们的公爵夫人。”

卢克蕾西亚抬起头来,阿尔方索依然微笑着,他英俊的脸庞似乎为教皇年轻的女儿带来了从未见过的救赎。卢克蕾西亚紧紧地揽住他的臂弯,只觉得眼眶里有些湿润。

与此同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西泽尔,沉默地在拥挤的人群后,隐去了他的身影。

卢克蕾西亚后来,再没有见到自己的哥哥。

在与阿尔方索结婚后的时间里,卢克蕾西亚度过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她的丈夫不仅英俊,而且有着十分温和的性格。与西泽尔不同,阿尔方索似乎并没有那样具有攻击性的野心,他只是想让自己的领地和平、民众幸福。他喜欢狩猎,也爱好艺术。他不仅赞美卢克蕾西亚的相貌,也更为欣赏她在艺术方面的才华。公爵家悠闲的下午,花园里总可以听到二人愉悦的笑声和轻声的交谈。

起初,卢克蕾西亚还曾经收到西泽尔的信件。

就好像以前一样,她在十三岁时嫁给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后。面对着这个无趣而且有神经质的人,卢克蕾西亚经常陷落进绝望的痛苦,那个时候便是来自哥哥的信件拯救了她无聊的人生。

信里,只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比如她以前喜欢的那只猫如何,或他们都认识的某个贵族又出丑了,诸如此类的轶事。

但偶尔,也只是偶尔,卢克蕾西亚可以从字里行间读出他统一意大利的野心。

西泽尔从未将这点明说,因为他似乎不想让她太过了解这些实质性的政治举动。卢克蕾西亚并不明白这种展现在哥哥身上的矛盾性——既然他想要保护她远离这一切,为何又可以一次次地利用她的婚姻,为他们的野心服务。

于是,卢克蕾西亚开始不再像以前一样,回复西泽尔的信件。

一开始,西泽尔只是像平常一样,以固定的频率给她写信。长久没有听到回音后,西泽尔的信件也变少了,到后来,一封也没有。但自始至终,他从未问及卢克蕾西亚为何不再回复他的信件,似乎对此毫不关心。

毕竟意大利太辽阔,西泽尔的心里并没有地方容下其它的琐事。

比如她。

(3) 死神的来访

再次见到西泽尔,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

阿尔方索去了领地的南部,留下卢克蕾西亚一人。像往常一样,她在他们的房间里读着诗集,突然,她听到阳台上响起了不协调的响声。一开始,她并没有介意,可是有人从外面要将窗户打开,她这才慌张地站起来,想要叫进门口的女佣。

可是还未发出声音,对方已经冲进了屋子里,漆黑的手套堵住了她的嘴,卢克蕾西亚拉住了一旁的桌布,带动着上面的花瓶,与二人一并摔落在地上。

巴洛可风格的花瓶摔得粉碎,引起了外面女佣的注意。她们敲着门,询问道,“夫人,可以进来吗?”

大约数秒,才听到卢克蕾西亚的回复,“不要进来,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穿着黑色便服的西泽尔坐在离开她不远的地面上,看着卢克蕾西亚,随即微笑道,“我的妹妹已经有公爵夫人的架势了。”

卢克蕾西亚并不喜欢他称自己为“公爵夫人”,但她依然绽放了如常甜美的微笑,“怎么有空来这偏僻的地方?”

“我思念我的妹妹。”西泽尔拉着卢克蕾西亚站起来,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就像他们童年时一般,卢克蕾西亚坐在西泽尔的怀里,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西泽尔并未提起他的信函的事情,也没有问她与阿尔方索的婚后生活如何。

他只是给她讲述罗马的事情,比如她喜欢的小花园、或沙龙里的新作之类。

在波尔金家族的童年里,西泽尔与胡安一直陪伴着她,而这样的交谈,就好像回到久远的过去一般。胡安没有死,而西泽尔也没有化为野心的代名词。卢克蕾西亚珍惜着这样的时光。西泽尔的身体没有生命的温暖,但卢克蕾西亚却依靠着他不愿离开。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西泽尔和卢克蕾西亚对话到了午夜。他终于起身,准备告辞。

西泽尔走到了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罗马的家还和小的时候一样,种满了你喜欢的玫瑰。你回来住时一定会很喜欢。”

卢克蕾西亚怔了怔,随即似乎明白了“回到罗马”代表的意义,她紧张地保护自己的丈夫说,“我觉得,阿尔方索这里很不错。”

西泽尔很意外地听到卢克蕾西亚的答案。沉默了片刻,他又像往常一样露出令人捉摸不定的微笑。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地说,“好吧,那也没关系。拿波里迟早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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