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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约(出书版)(50)

从露卡的墓跑到这里,大约花了两分钟的时间,这两分钟,塞恩应该想不到她将秘密藏在了墓碑后面。不,他至少还要十数分钟才能想到。甚至,在他将前面找了一遍后,他或许会以为她根本没有将金箔埋在那里。但伊莎贝拉非常确认塞恩的秘密,就在这里。

片刻后,在深灰色的土层下,伊莎贝拉看到了由一块白布包着的东西。那块白布经历了时间的洗礼,显得残破——而这正是她在寻找的东西。

她抬头,周围仍然是一片静谧。所以一切都来得及——她迫不及待地向伸手去打开那秘密,可在这最后的时刻,她的动作却僵在那里,动弹不得。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想着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真的,与生死毫不相干。在很久以前的某天,她和塞恩被要求参加一个贵族的晚宴。那个时候露卡才刚被处了死刑不到十年,趁着休息的时候,纯血里的名媛一边吸长长的水烟,一边眯着眼睛和旁边的人说,“露卡其实是个婊子,她学人类跳舞唱歌,就是为了勾引纯血的贵族。但结果,还是被人类给骗了。要我说,就是活该。”

听到她这样说露卡,伊莎贝拉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

她当即离席,走到厨房的垃圾箱里,翻出一颗新鲜的大蒜,捏碎了放进红酒里。一回头,发现塞恩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伊莎贝拉防备地说,“你想告状么?”

塞恩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来,从伊莎贝拉手里接过那个盘子。

喝到人类大蒜汁儿的纯血小姐,当晚脸色变得就好像被血族刚咬过的人类一样,回去在棺材里躺了半个月才重返社交圈。亲王得知这件事后,把塞恩关到充满阳光的房间里好几天。带着点点轻微烧伤的塞恩,在见到伊莎贝拉担心的面容之时,只是笑着说,“伊萨,好久不见。”

还有一次,伊莎贝拉第三次逃开了剑术课。剑术老师的脾气上来,一定要让她用腿倒挂在城堡外的悬崖一整个晚上。伊莎贝拉怎么求饶也没有,塞恩要求自己来代替伊莎贝拉,剑术老师便威胁他,如果代替伊莎贝拉,就是两个人一起挂半个晚上,然后塞恩要劈砍五千个木桩。

塞恩答应了。

还有……

……

指尖就这样,像被什么阻碍着,再也无法向前了。

找到塞恩心中的秘密,不仅夺取了塞恩的王权,同时也夺取了他的性命。

从今以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塞恩了。

伊莎贝拉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如果自己关于塞恩的回忆结束了,她便打开他的秘密。可关于塞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回忆就好像涌动的泉水一样,无法停止地喷涌而出。

直到长老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既然你找到了,为什么却一直拖延着呢?”

伊莎贝拉睁开眼睛,提着银色十字架的血族战士们,已经将她包围了起来。黑色的身影,像黑色的木桩,伊莎贝拉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她木然地看着长老的嘴唇一张一合,却什么都听不到。

伊莎贝拉觉得,自己不能成为亲王或许是对的。她无法欺骗自己,而父王也好、先祖也好,他们都能压抑住自己的情感,而为了自己的目标、氏族的繁盛而忍耐到最后一刻。至于塞恩,伊莎贝拉垂首看着已经眼前的那个被白布包裹起来的秘密。如果塞恩知道,这场比赛的结局是二人的生死,他还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勇往直前吗?

伊莎贝拉希望如此,而同时,她也不希望如此。

【8】交 易

维持了七天的对决,以塞恩的胜利告终。

塞恩找到了伊莎贝拉的秘密,却永远地失去了伊莎贝拉。他找遍了圣祖墓地的每个角落,翻遍了血族城邦的每个街角,伊莎贝拉就好像空气一样,似乎无处不在,却又似乎从未存在。

没有人回答他,伊莎贝拉到底去了哪里。

她的名字被从所有的记录里消去了,她的画像也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她的房间被改为了一间储物室——就好像那间房从未有人居住过。不管是佣人、臣子、长老,大家都似乎从未知晓这个人的存在。

长老们开始筹备塞恩继位典礼的相关事宜。年轻的王储拎着自己的一把细剑冲破了层层守卫,闯入了亲王的宫中。衰老的血族坐在王椅上,疲惫地看着自己怒气冲天的孩子。他的剑术师傅横刀而立,接下了塞恩愤怒的攻击。二人的交战中,塞恩很快就占取了上风。

眼看剑术师傅就要招架不住,亲王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你的存在与她的牺牲,不正是为了肩负氏族的未来吗?”

塞恩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着王座上鹤发的亲王。诚然,他即将离世。他的愤怒换不回伊莎贝拉了,但氏族的未来却只能由他来肩负。塞恩沉重地呼吸着,他的胸腔一起一伏,发出嗡嗡的声音,就好像感情被现实碾碎后死在身体里一般。

塞恩放下了剑。

长老们推开了门,拿着书卷询问亲王,新王何时可以正式登基。

新王的登基,意味着老亲王的消逝。塞恩在听闻长老们冰冷的询问时,胸口再次怒意汹涌。但他克制住了,他看向台上衰老的父王。亲王闭着眼,带着解脱的笑意, “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自制力。他会为我们带来新的希望,甚至血族的统一。他经得起,『该隐』这个名字。”

语毕,亲王在自己的王座上,化为了灰烬。

长老们涌上前去,用华丽的黑色盒子装起了亲王最后的残留。

随即,人们看向厅中拿着细剑、失去了所有亲人的、独孤的年轻人。他们依次恭敬地伏下身去,带着无上的期待和崇敬——

“该隐大人,请您对民众说几句话吧!”

“获得了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空中,被甩入这段历史的死神唏嘘着,“该隐是亚当和夏娃的孩子,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被流放到人间,才成为了血族的圣祖。这个名字用在塞恩身上,很合适呢。”

“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该隐一定要与伊莎贝拉纠缠那么多次轮回?”

“好问题。而且,一般一名亲王存活的时间是三百多年,该隐至少活了七百年以上,而且根本没有衰老或者让位的意图。”

二人一并陷入了沉默。

佐吩咐V,“我们看下水镜。”于是V撕开了时空的缝隙,二人站到平日他们寻找目标所用的水镜。佐从该隐继位的那刻起,继续看了下去。

成为亲王的该隐,严格恪守着激进派的哲学和约定,氏族的力量迅速地壮大起来。有一天晚上,该隐坐在阳台上,拿着伊莎贝拉以前最喜欢的杯子,慢慢地喝着血浆。这是伊莎贝拉剩下来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在最后的对决前,他无意从她手里拿过来,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血浆果然很难喝,那种又酸又涩的东西,完全不能为他带来任何生命力和饱腹感。

到现在,该隐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伊莎贝拉可以靠血浆活下去。

发呆的时候,黑暗里,出现了一名黑裙的女孩。她漂浮在空中,带着超越这个世界的冷漠神情。看着该隐,“你好,听说你有意与我们做一个交易。”女孩指了指手腕。

该隐垂首,挽起了左手的袖子,上面用鲜血画着一枚古老的图腾。

女孩点了点头,“就是这个,你是血族的亲王,地狱之君有兴趣听听你的想法。你想换多少年生命。”

该隐沉默了一会儿,回复道,“永远。”

“永远?”死神脸上露出了几分鄙夷,似乎嫌弃着他的贪心。

该隐说,“我永远活着,这样便不再需要下一任亲王。”

女孩愣了下,随即理解地说,“倒也是,血族的继承方法确实有点激烈。”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册子,翻了几页,然后说,“可以,要听听我们的条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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