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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470)

偶而会有几条蛇在沼泽中游来游去,蜿蜒着身体,吐出丝丝长信,用警觉的眼神盯视着这帮闯入它们家园的不速之客,那绿油油的眼神看得人浑身发毛。有时候旁边的树干会突然动起来,吓人一跳,再仔细看,却分明是条沼泽鳄鱼,懒洋洋地在泥塘里打着滚,然后爬到岸边去晒太阳。

几只小蜥蜴从水塘的一头飞速跑到另一头去,它们的行动速度极快,趾间长着蹼,高速迈动双脚,就那样从水面上直接跑了过去,看得人目瞪口呆。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寂静,荒凉,而又充满神秘。

太阳柔和的光线洒下,班驳的光影映照在这片沼泽地算是带来一点生的气息。

……

进入沼泽两个时辰后。

时已近黄昏。

浅水清看看天色不早,下令道:“全体下马,先杀二十匹已经不行的马,吃好后立刻睡觉。”

终于得到了能休息的命令,大伙兴奋得都要发狂了。

又饿又困的战士们纷纷行动起来,他们甚至等不及用火烧熟了再吃,而是直接就将烤的外焦里生的马肉一口口送进嘴里,贪婪地大口嚼食着这久违的食物。如果不是浅水清严格命令不许多吃多占,只怕有的战士就要用马肉生生撑死自己了。

还有些人则是刚吃了几口马肉,就沉沉睡去,对于很多人来说,饿上三天,或许还能忍受,三天不睡觉,却是能生生把人熬死的。

他们睡得是如此深沉,一个个酣声大作,就算是最勇敢最坚强最吃苦耐劳的战士,也终于抵挡不住这睡魔的侵袭。

有些人,睡下去后再没能清醒过来。

靠着一棵歪脖子的枯死老树坐在地上,浅水清呆呆地坐着,他是所有人中少数还没睡倒的。

他的身边,是飞雪轻跪在地上,看着那马尸发出低低的哀鸣。

这是第二次了,为了救自己的战士,浅水清下令杀马。

在飞雪的心里,是否有着同样的悲哀?

浅水清看着飞雪,看到它眼眸中流落的泪,他轻抚着它的脖子,还有那长长的雪色棕毛说:“对不起,飞雪。”

飞雪低低嘶鸣了一声,用嘴拱着浅水清的怀抱。

浅水清抱着马头,他有种想哭的感觉,却终究是哭不出来。

一名瘸了腿的老兵拿着块马肉走了过来,送到浅水清的手边:“浅督,你也吃点吧,刚烤好的。”

“谢谢,不过我现在没胃口。”浅水清摇了摇头。

有飞雪在这里,他一口马肉都不想吃。

看看老萨的那条瘸腿,浅水清想了想道:“你是叫老萨吧?三年前从的军。”

老萨嘿嘿一笑,挤出一脸的皱纹:“浅督记性还真好,是啊,三年前从的军,铁风旗的老兵了,先前东营主手下的,后来跟了雷营。平阳大战里,铁狮营就剩下三百号人,我也是其中一个。”看到浅水清注意自己的腿,他拍拍那条左腿继续道:“这就是平阳大战的留下的,被三个惊虹兵砍的,不过还能骑马,就可惜铁狮营是步战拿手,骑战实在不行,我这腿一瘸,跟不上步兵方阵了,与其留在营里,还不如跟了浅督来拼一把,就自告奋勇过来了。”

跟着浅水清的这两千号人里,老萨的伤算是轻得了。

平阳大战……浅水清微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当年的铁风旗,一万多精英,在经历了平阳大战,燕子岭战斗,以及其后的一连串战斗,再加上这次抽调走的一批伤兵,已经只剩下三千多人了。

整个铁血镇,最精英,最强大的一个旗,如今已经彻底打残打废,他们接受的任务最重,经历的战事最多,战斗也最激烈。战争从来如此,把最好的士兵拉出去送死,越是英雄者,越是死得更快一些。

他心里痛,却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只能无奈地叹息,因为正是他,把他们送上了战场。

老萨说:“别想那些事了,既然不想吃,浅督你还是睡会吧。”

浅水清淡淡道:“总得有人放哨的。”

“有我们几个在,没事。后面的崽子们不敢轻易进这沼泽的。”老萨说,指指不远处,还有几名士兵,看样子精神还能撑得住,竟没有睡去。

“叫他们过来吧,大家聊聊天,不容易睡着。”浅水清说。能在这个时候还强撑着为大家站岗,执行警戒的,差不多就是最优秀的士兵。

“诶!”

几个小伙子都走了过来,果然都是铁风旗出来的兵。

“浅督!”这刻一过来,几名士兵同时叫道。

浅水清懒洋洋地挥挥手:“这时候就别客气了,敌人一时半会进不来,都先坐下放松一会吧。”

一名也是瘸着腿的士兵回答:“我怕一放松就会睡着。”

浅水清笑了:“那就互相说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头。”

“我叫三郎。”

“我叫小猛。”

“我叫杜康。”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浅水清的眉头扬起:“杜康?”

“是啊。”最后一名长相腼腆的小伙子点头:“有什么问题吗?浅督?”

“啊,没,没有,就是我家乡有种酒也叫杜康。”浅水清笑道:“我们那时候还有个诗人,写了首诗,就是和杜康有关的。那诗怎么念的我不记得了,就记得有那么两军,叫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几名士兵都呵呵笑了起来,老萨道:“杜康这小子不错,诶,平时经常能说些笑话给大家听。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浅督这话说得好啊,杜康,来给大家说个笑话吧。”

杜康有点不好意思,看看浅水清那鼓励的眼神,摸摸脑袋道:“平时里到还有些故事,但都是说到兴致上想起来的,这会认真要讲,反而不知道讲些什么了。”

浅水清笑:“没有关系,大家随便聊天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说什么故事。”

就这样,大家随意闲聊起来。

在进入沼泽后,大部分的战士吃饱了就睡,惟有那么寥寥数人,还在强撑着精神,在为自己的战友兄弟做最后的守护。但是他们不得不聚在一起,而不是如平时般隐伏起来。因为彼此间如果不能说些什么,恐怕下一刻就会睡倒下去。他们需要相互扶持,需要彼此鼓励。

浅水清也是岗哨中的一员,在那互相的说话中,他已不记得大家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每一个人,都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他们依然期望,依然怀念,希望能够摆脱敌人的追兵,走出这片沼泽,重新迎向美好的生活。

浅水清也明白这近乎是一种奢想。在与苏南宇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尽管他从没见过苏南宇,却知道这个人的确有着不容小视的指挥水准。

苏南宇,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的。

大家说的话很多,他们彼此慰问,谈一些经历的战事,谈对家乡的思念,偶而也说一些彼此生活中或战斗中遇到的趣事,通过不停的说话分散困意,打起精神。在这个时候,没有上级,没有下属,惟有彼此间的守望与互助。

也就是那个时候,叫杜康的年轻士兵说:“浅督怎么不吃点东西,这样会饿怀身子的。”

浅水清还没有回答,老萨就给了他一下:“你个猪啊,飞雪是天鬃马,是马中之王,咱们吃马肉,你没看见它都流眼泪了吗?浅督最爱飞雪了,不忍心叫它伤心,所以才不吃的。”

浅水清微微一怔,这些一个个外表粗豪的汉子,其实有不少人,内心深处依然充满细腻啊。

杜康立刻道:“既然这样,我给将军弄点别的吃的。”

老萨问:“还有什么?干粮都吃光了。”

杜康道:“水塘那边长了些野蘑菇,我去采些给浅督炖汤。”

老萨提醒他:“小心啊,野蘑菇有毒的。”

杜康嘿嘿笑:“放心吧,我能分辨出毒蘑菇,这点小问题难不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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