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冁嬮(102)

作者: 辴孍 阅读记录

千钧一发之际,零虑正欲梨花带雨咕哝几句遗言,耳畔却有一个极其熟稔的声音传来,说道:“当心!”语调颤抖,满携惊恐,这声音并不响亮,似乎远在数十丈之外,但只斯须,这语声尚未绝音,耳畔飓风飒然,就听咔嚓一响,斜刺里一只手臂探出来,折了李长轩手中长剑,跟着他唉哟大叫,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飞出,摔在了十丈之外,登时纹丝不动。

零虑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事,身子已为人搀扶而起,一人在她耳边温言关怀:“可有伤到哪里?”零虑一听便如遭了五雷轰顶,脑中霎时空白一片,身后的人转过身来,清风明月般的脸庞,俊美得一塌糊涂,正是阿颛。

零虑见之,涕泗横流,扑倒在他怀中,小鸟依人般抽噎起来,满腹心事要待倾诉,却腾不出闲暇来说。性命攸关之际化险为夷,已生死轮转了一回,陡然见心上人安然无恙站在面前,立时喜极而泣,什么辛酸喜悦,笼统混淆进了眼泪之中。

待她哭够泣足,方从阿颛怀中依依不舍探出头来,就袖拭泪,抬眸去觑,就见他青丝红衣未改,只是面容更加憔悴了,这些时日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大约也没睡上一梦好觉,不禁揪心一疼。

那日阿颛同零怒单独会面,一番措辞,终于信步而去。他生平恬淡安然,诚不我欺,不知慌为何物,零怒一番无稽之谈却编得天衣无缝,他毫不怀疑,一字一句皆信以为真,徘徊许久,以零虑安然为重,想到心上人即将成为别人妻子,只是万念俱灰。

零怒当日还装模作样,邀他留下喝杯喜酒再走不迟,他自忖了片刻,寻思既已命中注定有缘无分,不如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全当从未赴这尘世一行。他虽自忖能铭记心上人一辈子,可她另结良缘,却未必能够,或许有一天她却已不记得他了。徘徊无益,只有更增伤悲哀戚。遂心如死灰中留下一笺,牵了青骢恋恋不舍的下了山去,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从此路遥人远、天各一方,唯有一人一青骢相依相傍。

他素喜酗酒,腰间葫芦里从未空过,虽从故乡携来的东醴醉早已一干二净,但又想方设法盛了许多女儿红,一遇惆怅之事,便借酒浇愁,却不知如此非但不能消愁,反而适得其反,愁上加愁。

他有千杯不醉之量,喝到迷迷糊糊时,猛然想起一桩大事,那便是此番他与零虑出谷的初衷,正是为了歆澜山亭前洞的那门净穴术而来,需习得这门功夫,零虑方有可能祛尽体内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异剧毒,方可修行从前无法修行的上乘内功,成就巾帼之风。

他想自己虽不能与心上人比翼双飞,总是要了却这桩大事才能反途回乡。零虑而今即将与旁人连理并蒂,无暇顾及,那么他便代劳,取回来后也用不着亲自交在她手中,如留信笺一般,悄无声息挂在她门前,或者她能记得自己长久一些。

只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当披星戴月赶到歆澜山时,世间早已无亭前洞一派,不知多少年前便给人满门抄斩,杀得鸡犬不留,只一名青年从断井颓垣中拾到载录净穴术修炼之法的秘籍,将其练至了大成,他便是依杖这门武功在歆澜山兴风作浪的土霸王江意。

歆澜山并无其余名门正派,江意恶贯满盈,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早已在附近城镇之中臭名远扬,阿颛稍一打听,立有斩获,前去对方府上相寻,无论如何也要恳求他将这门功夫倾囊相授。

他来得不巧,那江意在这软红之地恃强凌人,全因歆澜山除他之外再无武林门派,更无江湖中人,并非他武功如何惊天动地了不起,是以他虽打遍歆澜无敌手,却也没见识过真正的一流高手,同阿颛一般是只井底之蛙,便自诩天下无敌,甭何人何事,稍有不顺便大开杀戒,城中居民无不咬牙痛恨,也无不胆寒忌惮,惧起积威而不敢发作致使这厮无法无天。

江意飞扬跋扈、横行霸道,那日终于阴沟里翻船,也不知是何缘由,碰上一位硬茬,一招惨败,对方正要猛下毒手一掌毙了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卒,阿颛逢时赶到,接了这一掌。

虽只一掌,但他却知对方功力已臻登峰造极、震古烁今之境,便是天冥古皇亦远逊于其,不禁大骇,心知自己也并非对手,将江意携在胁下,遽然转身桃之夭夭。

岂料对方怒发冲冠,竟穷追不舍,势必将江意殁于掌下方才罢休。

阿颛心下叫苦不迭,他出谷以来每逢于人交手皆遇劲敌,只觉天下高手如草芥,毫不稀罕街边随手拣一人出来都是雄霸一方的强者,却不知他遇到的正是当今武林居首的高手、凫灵仙境之主千秋高寒。这厮当年一手上明渊经屠戮天下英豪,败尽无数强者。所向披靡、莫可与抗。别说是他,即使纵观武林,也无一匹敌之人。只因千秋高寒素来要强好胜,一旦动了杀心,定要亲手灭之。江意得罪了他,那是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