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冁嬮(16)

作者: 辴孍 阅读记录

“山水一隈天下爬,世间荆棘遍地走;无乡无故无归宿,一人一愿温满柔。”

思及温满柔三字,双目棱角霎时无影无踪,是与他眉目中的嚣张狠厉殊途迥异的温馨之色。贼子何曾生来祟,彼时风采亦柔情。

记忆如浮光掠影般在脑海中帧帧划过,是曾经的怦然心动回溯。

他忽然神智失常,沉溺冥思之境,半晌难以自拔,也不知过去多少时辰,龙盱眙、比罱翁等九老稍微恢复了些许气力,勉强能抬起头来。瞥眼见他一人盯着手掌发呆发怔,大约是神游物外了,左蔺昱出言打断他沉思,说道:“你该当不会食言罢?依照先前拟定之约,我等既已传功于你,日后你篡了……得了掌门之位,不可草菅我笑岸峰门生弟子,更……”他只还原了少许内息,加之元气大失,真力尽数灌输于允隈之后,自身便涓滴全无,而今已是个风烛残年的废人,说了两句,跟着便是謦嗽连连,粗喘不止,再难吐露旁言。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允隈回过神来,收敛心续,径直踱到诸老身前,抓起各人手腕予以试探,发觉九老体内空空荡荡,果然半分真气也无,心头一宽,走到左蔺昱身前,莞尔相询:“适才大逢喜事,忘了不知我同各位长老之前许诺过何事,一时竟想不起来,长老不妨回述一遍,替弟子提点一二。”

九老惊然变色,左蔺昱怒气勃发,伸出枯瘦右臂朝他一指,气得面红耳赤:“岂有此理!你……难不成你待出尔反尔?之前你亲口应诺,得了我等传功,便去夺掌门之位,绝计以理服人以力压人,不至狼子野心危及掌门弟子性命,莫非……莫非是想卸磨杀驴?”他一气噎喉,其余八人无不失色,唯恐允隈当真干出过河拆桥之举,杀他们灭口。

其实这九人都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老奸巨猾,深谙人情世故,允隈虽工于心计,善弄鬼蜮,他们却也并非一无所知,或多或少能从他平素的所作所为剖析出些头绪端倪,晓得他狼子野心,但想年轻人才出道多久,又有几成气候?决计难成大器。一来是因小觑而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二来便是沉溺于“上明渊经”,却不料竟错得离谱,非但中计,更是行差踏错、连环均中,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五章

目前估摸,允隈虽小人得志,但九老却敢断言他绝不至杀他们灭口,倒非是质疑他有贼心无贼胆,相反,这人既怀鸿鹄青云,必具其魄,杀师弑长等恶事定然干得出来。他们所恃不过自诩身份特殊,眼下虽已失了武功,手无缚鸡之力,但究竟占衔长老之席,允隈当上笑岸峰统率领袖,自需有众可领方显权柄,否则真将派中门人杀得一干二净,这位置徒具虚名,又有何用?不过是瘪囊袋空架子罢了,即便广开山门招揽,又如何能在十天半月之内扩充至数十年的宏伟规模?杀人不过是下下之策,得不偿失。他所求并非人命,而是人心,志在使人效忠,独揽实权。

允隈闻言,矮身蹲足,果然笑道:“弟子万不敢忤逆师长,只是日后弟子有幸继任掌门之位,需劳各位长老鼎力支持,以表拥戴,若当如此,各位依旧还是我无羁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老。”言下之意便是说倘若不支持逢迎他,即使不杀,也将贬为阶下之役。无羁派门生弟子两万来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诺,倒也非空口无凭。

九老互相欣慰一觑,都看出各自眼中的侥幸,总算所料未差,不至于死于非命。魏尘阚却忧心一事,急道:“如此说来,门下两万余名弟子你也不会为难的了,却不知如何处置大长老等三人?”他口中的三人指的自然便是大长老卢彦,其妻也就是二长老伊晚,以及现任掌门。虽说九人醉心武学,落得个抱憾终身之祸,但于本派却从来忠心耿耿,从未有过篡夺叛逆之心。

此番允隈不乐意了,脸色登时一垮,阴恻恻道:“长老这就过犹不及了罢,虽说弟子绝不敢肆意加害掌门等人,但是死是活可由不得我,全凭他仨自个儿做主便了。”仰起头来,一拍脑门,续道:“嗯,话说回来,咱们这厢大事已毕,掌门三人却还在一旁等着,想必也候得心急了,各位长老且先稍作修整,弟子这便去谒见掌门谏言。”广袖一拂,开动机关,启了石门,走出门去,继而又将石门掩得严丝合缝。

他一套步骤动如脱兔,九老并未看清机关藏于何处,即使恢复了力气,也无法自主逃离,但安全隐患既除,便无后顾之忧。李仁赉脸上并无虑色,只是满面惭愧,汗颜叹道:“这‘苦诣外益先基秘诀’当真不愧为上明渊经中的神功,非但奥妙无穷,更是扑朔迷离。修习之前,我只道这神功之所以这般命名,乃是说其玄妙之处晦涩难懂,只有呕心沥血,勤练不辍,极其精苦心钻研,方可斩获意料之外的惊喜之裨,却不想其旨甚简,当真是大错特错,蠢矣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