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城(26)
叶清时其实很向往那样的生活，最平凡，最普通的生活，有家人，和家。即使他永远无法拥有，他也喜欢站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好像看得多了，自己也能感受到那样的温暖。
“清时，快来吃饭了。”孙景文跑了出来。见叶清时眺望着木阳镇，也跟他站在了一起。知道叶清时喜静，孙景文便陪着他安静地看着。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怕？觉得我是个怪物？”
孙景文一时语噻，半晌才道，“清时，不要说胡话。”
孙景文的迟疑，便让叶清时知晓了答案。
“你看他们，活得多自在。”叶清时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和家人在一起，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叶清时侧过头，“若是哪一天，我想离开这里，你会陪着我吗？”
孙景文一愣，和叶清时离开苍山，离开白龙镇……他连想都没想过，可是他答应过叶清时，若是救了叶清晚，他是哪里都愿意跟随而去的。
“等清晚好了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眸中的光黯了下来，叶清时回过脸，神情变得冰冷。
“清时，你想要去木阳镇吗？我可以陪你。”虽然叶清时总是冷冰冰的，但孙景文总是觉得他其实还是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
“不想。”叶清时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暗淡。的确是不想，第一次去木阳镇的情景并不怎么美好，镇上的人都把他当妖怪，商旅人也把他当怪物一样看稀奇。他喜欢那样的小镇，可是小镇里的村民并不喜欢他。
“可是，你不是喜欢那样的生活吗？还有白龙镇，其实镇上的人都很好的，他们过的也是你想要的日子。”
对了，还有白龙镇，镇上的居民都很好，可唯独对他不好，那就像是他心上的一块伤疤，提醒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去，他尽心尽力付出一切，却被无视，被嫌弃，被厌恶的过去。
“够了！不要再提白龙镇。”叶清时双手负在身后，眼神锋利得像要将孙景文戳伤，“以后也不要提起。”
再回头，孙景文只看到叶清时清冷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才给小孙同学挽回一下形象还来得及么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孙景文身体痊愈以后，平日里就在院子外练剑。今日叶清时已经出去了快一个时辰了，孙景文约莫好时间，收起剑，开始往宅子西侧走，那是去往白龙镇的方向。他在离宅子几里处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已经远远超出叶清时允许他的活动范围了，他当然不能让叶清时知道，只得每日等到叶清时走后再悄悄过来。
未多时，一颗大树后走出一人，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
“胡伯。”孙景文爽朗一笑。
“诶，孙公子。”胡伯慢走了过来，因走了太多山路，脚下还有些不稳。
“胡伯，您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以后就不要亲自己来了。”
“诶，不行，小公子的事情，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孙景文叹口气，胡伯是叶府里的管家，从小把叶清晚带到大，对叶清晚疼爱有加，自然是不愿意别人来代劳。“胡伯，清晚怎么样了？”
“唉，还不是老那样，孙公子，你说这石床能管用多久呀，我怕大公子还没答应救小公子，小公子就挺不住了。”
“放心吧胡伯，在那之前我一定会说服清时的。你回去告诉夫人老爷，叫他们不用太担心了。”
“欸！”胡伯点点头，“大公子还是那样不情愿吗？要不你让我跟他说说，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年可活了，要不让我去求求大公子……”
“别，胡伯，清时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孙景文的话还未讲完，便见胡伯瞪着眼睛，手指指向孙景文身后，“大……大公子……”
孙景文闻言一惊，赶紧回头，果然看见叶清时站在身后，孤鸣闪着刺目的寒光。
“大公子。”胡伯喜上前，“我正想找你。”
孙景文挥手将胡伯拦住，“清时，你听我说！”
叶清时不待他解释，挥起孤鸣便往这边刺来，直指胡伯。
孙景文把胡伯往身后一推，玄铁剑接住了孤鸣，两剑相缠，迸出火星。
“清时！你冷静一点！”
叶清时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几十招下来，孙景文抵挡得很吃力，叶清时手下毫不留情，“叶清时，你疯了吗？看看清楚这是谁！”
一掌推开孙景文，叶清时飞身跃起，剑尖对准胡伯的刹那，孙景文赶了过来，“哐当”一声，两支剑交叉在一起，孤鸣往前推，玄铁剑架得很吃力，孙景文连手臂也在颤抖，叶清时的力道好生霸道，他根本没想过，叶清时那样清瘦的身体里居然能有与他抗衡的力量。
两人互不相让，相持了很久，叶清时的目光近在咫尺，一瞬不瞬地盯着孙景文，原本觉得在理的孙景文却突然感觉一阵心虚，赶紧别开了眼。
“孙景文，你骗我。”叶清时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不是你想的那样！清时，你快把剑放下！胡伯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什么是没有恶意？为叶清晚而来的人全部都是有恶意！要他叶清时以命换命，要他死，他和叶清晚之间，只能活一个！
“大公子，大公子！老胡是来求你的！”胡伯也吓得胆战心惊。
若说叶清时刚才怕伤着孙景文，一直没下狠手，现在这一掌便是用了十层力道，一掌便将他震飞几丈外，胡伯还在哆哆嗦嗦地祈求解释，叶清时一只手将跪坐在地上的胡伯吸了过来，抓住他的脖子，只听见骨头断裂的闷声，胡伯的表情便凝固在了这一刻，叶清时干净利落地松手，胡伯倒在地，脖子上留下了乌黑的五个指印。
“叶清时！”孙景文狂跑过来，“叶清时，你疯了！”
他跪爬在胡伯身边，一声声喊着“胡伯”，可是再也没了回应，他知道，叶清时一击毙命，哪里还会有生的可能。
孙景文摇着头，他简直不敢相信，“叶清时，胡伯从小把你带大，你怎么忍心……”
叶清时收起剑，冷冷道，“那是叶清晚，不是我。”
他不能给白龙镇暴露自己的踪迹，白龙镇来的人，必须都得死。
“你实在太可怕了，胡伯年事已高，根本不会对你带来任何不利，就算他没有照看过你，也是你自小相识的长辈，你竟然下得了手！”
“孙景文，我不想听什么歪歪扭扭的大道理。”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孙景文忽然冷笑，“叶清时，你说得对，你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嗜血无情的怪物！”
“我多次叮嘱你，不许踏出旧宅，是你屡次不听，不守诺言！”
“呵呵呵呵，”叶清时现在还有心思跟他讲什么规矩，什么诺言，“叶清时，你太可怕了，夫人，老爷，胡伯，还有谁是你下不了手的？”孙景文也是怒意正盛，“你还想取代清晚？你看看你，如此恶毒，你拿什么跟清晚比？我真怕你的心给了清晚，会不会让他也变成你这样？”在平日里，他是绝不可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可是今日，他对叶清时太失望了，他已然被怒意冲昏了头，那人竟对无辜的长辈也使出如此狠毒的手段，简直不可理喻！
“你可以滚！”原本平静的叶清时咬牙切齿道。取代叶清晚？叶清晚？他也配？
手中的剑柄紧了又紧，终是没能压住喉咙里那一股血腥，一口呕了出来，血色暗黑，早已不似常人，墨黑的血滴落在叶清时苍白的手上，刺目得心惊，他早就不是正常人了……他是个怪物……
刹那间，孙景文心中隐约着难受，久违的心痛感又浮上心头，他将那感觉强行压住。
“哈哈哈哈，叶清时，你不如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啊！”他一把扯开衣襟，胸膛曝露在叶清时面前，“你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差我这一个，你杀了我，以后都不要再去祸害无辜的人了！”
“啪！”一声清响，孙景文脸上五个指印高高耸起，一巴掌扇得他口角出了血。
“孙景文，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孙景文跪坐在胡伯的尸体旁，还没跟叶清时牵扯清楚，刚才涌起的那心痛觉，却越发的明显，像是失望至极又落空的感觉，孙景文根本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感觉。
“白龙镇的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
叶清时离开，转身的瞬间，赶紧捂住胸口，快步往回走，刚才一直在硬撑，从他呕血那刻起，体内气息紊乱，灵力四散，他要赶紧调理，一刻也耽误不得个，否则魔性发作，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孙景文在胡伯的尸体边坐到了天黑，他才亲手将胡伯埋葬在了不远处的山丘上，他想回白龙镇，可是他还要救叶清晚，他呆坐在山丘上，直到皓月当空。
心境终于放平和，他才努力说服自己做出决定。
他的手握成拳，他要不断不断地告诉自己，催眠自己，不管他多么厌恶，多么排斥，他都要留在叶清时身边，他一定要拿到叶清时的心，那是能救叶清晚的唯一办法……
又坐了半晌，夜已经不能再深了，他才起身回旧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