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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158)

雷震的脸上,满意讽刺的意味,谢晋元倒在血泊中,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的医院急救人员没有赶到。可是工部局地人却先到了!

不过。先来地是医护人员,还是工部局那些看着谢晋元,押着谢晋元。让他雄鹰折翼的人,这对倒在血泊当中,再也没有一丝希望的谢晋元来说,还有什么区别?!

雷震望着面前这两个双腿就像是弹琵琶一样颤抖地叛徒,他的心里有的,就是浓浓的不甘。象谢晋元这样的军人,象谢晋元这样能在任何时候,都发出百点光千分热的英雄,应该光荣的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这种可耻的暗杀之下。更不应该死在这种承担后果的勇气都没有的叛徒手里!

“你们真地以为,自己能踏着师父的血,被工部局派出来的人活着带出军营,最后又活着被日本人引渡到虹口租界?”

雷震举起了手中沾满鲜血的刺刀,一字一顿的道:“你们别做梦了!”

一名叛徒张大了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雷震手里的刺刀,就直直贯穿了他的喉咙。最后一个幸存的叛徒,转过身想逃跑。可惜他还没有迈开双腿,他的脖子就被一只有力地手臂死死勾住,紧接着一把锋利的刺刀,就以斜四十五度角,斜斜从头脑勺刺入了他的大脑。

四名叛徒都倒在地了上,他们就躺在距离谢晋元不远的地方,他们有些人的身体还在轻轻的颤动,从五个人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慢慢的,慢慢的,竟然汇聚到了一起。雷震低着头,望着这具有讽刺意味的一切,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刺刀,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走到了操场的水笼旁,将手上、衣服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后,才慢慢走进了谢晋元的房间。

谢晋元的一对儿女都醒了,他们都被凌维诚死死的抱在怀里。看着她那么用力的动作,看着师娘那饱含着泪水的双眼中,透露出来犹如受伤野狼般的气息,雷震只觉得心里一酸。在这时候的师娘,和当年那个为了保护大姐,而扑向日本人刺刀的娘,看起来又是何其的相象?!雷震清楚的明白,在亲眼看着四个叛徒对着谢晋元发起一次又一次致命攻击后,明明在这个军营里到处都是谢晋元的部下,到处都是忠心耿耿的热血男儿,但是凌维诚却真的不知道该再去相信谁!

雷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默默转身走开了,面对这样的师娘,雷震真的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还可以说什么。就在雷震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凌维诚的低语:“雷震!”

雷震霍然转头,“到!”

“在桌子的第一个抽屉里,有一封信,你把它拿出来。”

雷震依照凌维诚的指示,在谢晋元那张连表面的油漆都大半脱落的桌子抽屉里,找到了一封信。

只看了一眼那因为一次次受潮,又一次次自然风干,而变得皱皱巴巴的信封,雷震就可以确定,这是一封已经存在了相当长时间的信。谢晋元用他细腻中隐透着几分刚劲的笔锋,在信封上写了“戴安澜兄亲启”五个大字。

“这是中民在一年前,就为你准行好的推荐信。”凌维诚紧紧抱着怀里两个想哭又憋着不敢哭出声的儿女,低声道:“戴将军是二百师的师长,中民和他神交已久算是半个知己,他在写好这封推荐信后,就告诉过我,如果他……不能活着等到你回来,我就一定要帮他把这封信交到你的手中。他还要我转告你,戴将军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优秀军人。他为人刚毅耿直,一直活跃在战场的最前线,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抗日英雄。你拿着推荐信去找戴安澜,一定会得到发展的舞台,跟着这样的长官,中民他放心!”

凌维诚看着雷震捏着那封推荐信,忍不住在微微发颤的双手,她发出了一声幽幽的轻叹。低声道:“你离开军营的这两年半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大汉奸汪精卫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在南京成立了伪政府,他们不只一次派人来游说中民,他们的特派员告诉中民,只要中民能被汪精卫‘招安’,就能获得五十万的奖金,还能被授予师长的官职。到最后,他们干脆开出了担任汪伪政府陆军总司令这样一个条件。”

雷震必须承认,为了拉笼谢晋元这样一位抗战英雄下水,汪精卫派系的伪政府。的确是下足了本钱。

“中民当面指着那些特派员破口大骂。有一次我就在旁边,亲耳听到了他说的话……尔等行为,良心尽丧,认贼作父,愿作张邦昌,甘作亡国奴。我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国鬼。以保国卫民为天职,余志已决,决非任何甘言利诱所能动,休以狗毒不如之言来污我,你速去,休胡言!”

雷震低声道:“痛快!”

“中民知道做出这种表态后,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汪精卫派系的人。都不会放过他,而在这个世界上,最难防的就是内贼,最可恨又最可怕的就是汉奸,中民躺在床上思考了整整一天后,他突然跳起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你准备了推荐信,然后又写下了他给广东老家父亲的遗书。做完这两件事情后……”

说到这里,凌维诚的声音突然再一次哽咽了。因为她那个骄傲得就像是一把利剑般,宁折不腰的男人,那个头顶蓝天脚踏大地,当真称得上伟岸如山地男人,竟然对着她这样一个小女人,低下了他的头,弯下了他的腰,诚心诚意的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凌维诚更无法忘记,当谢晋元做完这一切,在遗书中声明将广东祖传地家产,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全部留给妻女后,轻轻的吁着气,在谢晋元的脸上浮现的,竟然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笑看生死,该走则走,更走得洒洒脱脱无悔此生。”雷震捏着手里那封推荐信,高高扬起了自己的头,他低声道:“徒儿佩服!”

将那封推荐信珍而重之的收进自己的口袋里,雷震端端正正的望着凌维诚,问道:“师父的老家在广东?”

“是的,”凌维诚点头道:“我和中民都是广东蕉岭县新铺镇尖坑村人。”

“老家还有谁?”

“公公、婆婆都健在。”

“平时都靠什么维持生计?”

“在老家我们还有祖传的几十亩薄田,把它们出租出去,只要没有遇到灾年,靠着租金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

当雷震终于走出师娘的房间后,迎着所有人注视的双眼,看着师父被人小心翼翼搬到一个急救手推车,却再也没有人去动的尸体,看着那些穿着皮靴,在军营里走来走去的英国士兵,雷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将肺叶里的郁闷一点点地吐了出去。

师父谢晋元已经不在了,师娘凌维诚继续留在孤军营里,也没有任何意义。反正这封推荐信已经写了那么久,投奔戴安澜将军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议,而把师娘和她的儿女送回广东老家,就是眼前的当务之急!

看着头顶那一片不断翻滚的阴云,感受着风雨欲来前特有的压抑,雷震明白,他前面的这一条路就是荆棘满地!为了打击中国抗日军民的士兵,日本情报机关和汪伪政府派出的汉奸特务一定无所不用其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让谢晋元师父满门灭绝造成的震慑效果,要远远大于单纯的刺杀谢晋元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看赫鼎诚和另外三个叛徒的行为,他们显然也接到了优先刺杀谢晋元,有机会就连带他家人一起刺杀的命令。

“师父,”雷震凝视着静静的躺在那里,已经被擦掉了身上的鲜血,甚至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就像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睡的谢晋元,他轻声道:“您放心的去吧,从这个时候开始,师娘就是我的亲娘,您的儿子女儿,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在这里我向您发誓,无论谁敢伤害他们,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哪怕是追上一年,十年,一百年,我也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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