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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61)

“我操,你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

望着全身都缩在墙角的雷震,呆了,所有看着雷震的人,都惊呆了。粗重的呼吸声,一下充斥在这片风雨欲来的战场上。

如果不是雷震刚刚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是雷震的手臂上还在汩汩流着鲜血,明显是被炮弹片划伤,如果不是雷震并不是他的手下,这位排长一定会二话不说,直接拔枪毙了眼前这个混蛋!

面对几发迫击炮弹如此近距离的爆炸,雷震却没有受到任何致命重创,最重要的原因绝不是他及时缩到了墙角,而是在炮弹爆炸的瞬间,雷震顺手抄起了一具地上的尸体,把他当成盾牌,直接挡到了自己的身上。

看着那具早已经气绝,却又遭到迫击炮弹再次轰炸,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的尸体,这个排长的眼睛红了。那可是他的兄弟,是一位刚刚在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奉献了自己生命的英雄、烈士!而眼前这个混蛋,为了能够在炮击中活下去,竟然把这具遗体,当成了保命的盾牌!这在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军人眼里,绝对是最大逆不道,最不可原谅和饶恕的罪行。

排长望着一脸平淡,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事情,丝毫没有惭愧的雷震,他的嘴唇上下不停的哆嗦。他伸手指着鼻子,在这个时候他真想放声喝骂,但是雷震就是为了救他,才没有及时避开炮击,他又有什么资格,又要用什么立场,去斥骂这样一个为了救他而受伤的男人?

这位排长瞪圆了眼睛,感到一股闷气就硬生生的卡在胸口,怎么也无法吐出来,他就这样趴在地上,直直的瞪着雷震。直到他狠狠吸了几口带着浓重硝烟味道的空气,这位排长才终于缓过气来,他嘶声叫道:“混蛋,混蛋,我他妈的宁可你刚才没有救我!”

“知道了。”

雷震放下手中那具嵌满了弹片,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拾起他刚才丢到地上的步枪,一边拉开枪栓检查里面是否损坏,一边淡然道:“下次我不会再救你。”

“你……”

排长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说得一脸认真的男人,他真的不知道雷震的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他这一辈子随着部队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还真他妈的没有见过雷震这种绝对不能用常理来推测的人物。

怪不得这个跑到哪里都要带上一条狗的混蛋小子,能拥有野兽般的本能与敏锐的直觉,感情他纯粹就是一个未完全进化的北京周口店类人猿!

用充血的眼睛,瞪着眼前这个混蛋小子,再看看那些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对四行仓库再次发起猛攻的日本军人,这位排长再次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嘶声叫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我们之间扯平了,谁他妈的也不欠谁了,等我们打退了日本人这次进攻,你就给我有多远走多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听到了没有?!”

雷震没有回答,他伸出自己被炮弹片划伤还在不停流血的胳膊,让自己的儿子伸出舌头在那里舔了几口,把伤口周围的泥沙和钢铁碎屑全部舔干净,算是消了毒。看着胳膊上足足半寸多深的伤口,看着伤口周围像婴儿的嘴唇般向外绽开的肌肉,和不停流淌出来的鲜血,雷震不由皱了皱眉头。

雷震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童子军为了帮助难民,身上必备的针线包,从针线包里挑出一卷黑色的棉线和一根钢针。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雷震竟然硬是在日本军人发起进攻前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用这样一套缝补衣服用的针线,对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进行了一次绝对粗糙却有效的缝纫手术。

眼睁睁的看着那根粗大的钢针,飞快的一次次穿过雷震手臂上的肌肉,眼睁睁的看着雷震拽着那些粗糙的棉线,在自己手臂上翻起的肌肉里穿行,由于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他缝补得太急,拉动这些棉线时太用力,棉线在空中绷直后,甚至会发出轻微犹如弹棉花般的声响,随着雷震大手大脚的动作,更带出大颗、大颗的血珠。看着眼前这绝对非人的一幕,所有人只觉得牙齿发酸,虽然雷震手中的针线并没有穿进他们的身体里,但是他们的眼角却在跳个不停。

雷震在伤口上打了一个绝对没有任何美感的绳结,扯下脖子上那根他怎么看都象是条绳子的领带,把它当成止血绷带,死死缠住伤口,让它不会再重绷裂。做完这一系列工作后,雷震尝试的舒展自己的手臂,虽然从伤口鲜血很快就渗透了那根领带,但是雷震仍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直到这个时候,雷震才抬起了头,回答道:“嗯,知道了。”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二十五章 生存法则(中)

杨惠敏没有回家,她就站在苏州河畔,望着对岸被战火彻底覆盖的四行仓库。看着炮弹像下雨一样,一发发落在四行仓库上,听着那密如爆豆几乎再没有空隙的枪声,杨惠敏真的痴了。

雷震就在对岸!那个从来不喜欢多说话的男人,那个脸上就像是涂了一层石膏般,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男人,那个在专注时,眼睛里偶尔也会流露出几丝温柔的男人,就在对岸,就在和敌人浴血奋战!

杨惠敏真的不知道,雷震他们现在还没有子弹,杨惠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或者说他已经永远的躺在那片土地上,再也无法睁开自己的双眼?

那些站在苏州河畔一幢高楼上观战的上海市民也惊呆了,他们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支又一支日本军队,不断在四行仓库附近集结。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支部队撤出战场后,又刻有一支新的部队重新对四行仓库发起猛攻。他们就是用这种车轮战的方法,从早晨九点钟开始,一连进攻了五个多小时!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一次日本人是真的发狠,要拔除四行仓库这个眼中钉了。在这种情况下,雷震他们这支孤立在四行仓库之外,得不到支援,也得不到补给,却卡在四行仓库右翼的小股部队,被迫依托苏州河沿岸的民房,抵挡日本军人一波接着一波的疯狂进攻。

再也没有了马克沁水冷重机枪扫射时,特有的沉闷轰鸣,再也没有了那种覆盖性的火力压制,四行仓库右翼的战场上一片寂静,只剩下排长嘶哑的声音,在阵地上不停的回荡,“记住,敌人没有进入三十米距离,没有听到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开枪!”

就算没有排长不停的重复,无论是久经战火的老兵,还是刚刚补充到部队里的新兵蛋子,都清楚的明白,现在子弹对他们而言代表着什么。一旦他们打光了所有的子弹,又不能从敌人的手里得到补充的话,他们就必须和受过严格刺刀格斗训练,又被武士道精神洗脑的日本军人展开格斗战。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一支只剩下十几个人的小部队,在几分钟之内就会全部死在敌人的乱刀之下!

在这个时候,四行仓库里的谢晋元当然也明白他们这支小部队的处境,大量弹药被四行仓库里的军人,像不要钱的垃圾一样,从二楼的窗户里抛下来。但是在这种弹雨纷飞的战场上,就算是趴在那里,随时都有被子弹打中的危险,又有谁能在敌人不停发起进攻,到处都A级射手的情况下,将沉重的弹药箱扛回阵地上?!

在这种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每个人都拼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都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还剩下几发子弹,他们都瞪大了双眼,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从死人的身上补充自己的弹药。

至于雷震,那位排长真的已经对他实在无话可说了。

排长必须承认,雷震是他们中间杀人最多,偏偏又是受伤最少,消耗弹药也是最少的。这位排长还必须承认,雷震使用的那种集变态、无耻、下流、卑鄙于大成的战术方法,真让他大开了一回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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