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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队(63)

手里捏着那个排长在第一时间丢给自己的棉布,雷震突然拔出了身上的九五式刺刀,对着身边一具在半个小时前还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刚刚闭上眼睛不久,身体还带着几丝温热的尸体狠狠刺下去。

“噗……”

九五式刺刀深深没入了尸体的胸膛,面对这绝对意外的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雷震拔出刺刀,直接将那块棉布按到了尸体的伤口上,然后双手用力,使劲按压这具尸体的胸腔。在这种外在的压力作用下,鲜血猛然从尸体上喷溅出来,浸透了那块盖在伤口上的棉布。

“啪!”

那个排长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块被鲜血浸透的棉布就盖在了他的脸上。嗅着棉布里那股浓重到极点的味道,就连他的舌头也品尝到了一点甜味,排长的眼睛在瞬间就瞪得滚圆,他咬紧了牙,拼尽全力狠狠打一拳。

这一拳直接打到了雷震的脸上,把雷震打得连退了六七步。排长甩掉脸上那块沾满鲜血,却可以为他过滤毒气的棉布,又在上面狠狠踏了几脚。他指着雷震放声狂吼道:“小子,你他妈的不要太过分了!你别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你一样,为了能够活命,就连脸都可以不要了!死有什么好怕的,我他妈的早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我现在就是烂命一条,我宁可是被日本人毒死了,也好过用阵亡兄弟的血,来保住这条烂命!我、我、我、咳咳……我他妈的……毙了你这个混蛋!!!”

雷震从自己的内衣上扯下一块棉布,他调转刺刀,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刺下去,他这一刀刺的可真重,鲜血猛然从他的手臂上迸射而出,瞬间就浸透了他手中的那块棉布。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雷震竟然把这一块沾满自己的鲜血的棉布,再一次盖到了排长的鼻子上。

雷震盯着眼前这个排长,沉声:“我不是你的兄弟,我也没有死,用我的血,不丢人!”

不再理会已经彻底愣在那里的排长,雷震回视全场,他放声喝道:“不想死的话,就用自己的血把棉布浸湿!”

说完这句话,雷震竟然又拾起了那块排长刚才甩在地上,又狠狠踏了几脚,沾满阵亡烈士鲜血的棉布,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把它分成了两半,一半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半盖到了儿子的鼻子上。

看到这一幕,排长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但是他看着一个个拔出刺刀,用鲜血浸透棉布,在用力呼吸下,脸上终于露出平静笑容的手下,这位排长瞪了半天的眼睛,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日本军人在四行仓库战场上竟然动用了毒气弹!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做出如此暴行的日本军方,只是受到了欧美诸国无关痛痒的谴责。而几乎在同时,中国政府也接到了上海公共租界当局用词强厉的通告……

“为了防止战斗进一步激化,影响到公共租界的安全,为了防止流弹击中竖立在距离四行仓库仅仅几十米的煤气筒,为了租界内数以万计的居民人身安全考虑,我们希望贵国政府务必下令四行仓库的守军撤退!我们愿意帮助四行仓库内的守军,通过租界安全撤退。”

欧美诸国的态度,再一次试明,面对强权,正义和公理,也仅仅是一块无足轻重的尿布罢了。

第四卷 北方的狼 第二十七章 狼之残

在战场上的那位排长和雷震,当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们只知道,他们虽然胸口发闷,鼻腔和口腔里更是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是他们终于在日本人的毒气攻击中活下来了。

雷震和那个排长就并肩坐在一堆废墟的后面,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就算是已经为国捐躯,仍然被雷震狠狠捅了一刀的尸体上面。不知道过了多久,排长突然问道:“小子,刚才你想帮我,我却重重在你脸上打了一拳,你还是要继续帮我,为什么?”

雷震淡然道:“因为刚才你想都没想,就先分给我一块棉布。”

排长瞪大了双眼,他真的没有想到,雷震毫不犹豫的拔出刺刀,对准自己的手臂狠狠刺下去,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排长扭过头看着雷震那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过了好半晌,他才轻声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即是一个英雄,也是一个混蛋!你知道吗,当时我真的被你气疯了,实在是手里没有带枪,否则的话我一定会二话不说,先一枪把你毙了再说!”

“别人认为我是混蛋还是英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雷震把自己的双手枕在脑袋后面,用一种最舒服的姿势放松了身体。他打开了一包从四行仓库里面抛下来的饼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包饼干还是他和杨惠敏,一起出去募捐到的成果。

因为毒气刚刚被吹散,日本人暂时还不可能发起进攻,所以雷震吃得很从容。他把饼干放进嘴巴里,却并不咀嚼,直到他嘴里的口水把饼干泡软泡烂了,他才慢慢将嘴里已经变成一团面糊的食物,咽进自己的胃里。雷震甚至还有心情,把饼干上面沾的糖粒一点点小心的刮下来。

雷震把那些好不容易收集到一起的小粒冰糖,全部丢进一个钢盔里,然后倒转他那把已经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收割了多少生命的刺刀,用刀柄在钢盔里不停的磨着,直到那些碎小的冰糖粒,在钢盔里全部变成了粉末状。

看着雷震解开手臂上那根充当止血绷带的领带,抓起辗磨成粉状的冰糖,把它们一点点小心敷到了伤口上,再重新用领带把伤口扎紧,那个排长真的惊呆了。

“这种东西,可以让我的伤口复元得更快。”

重新处理完自己的伤口,雷震就那样和排长并肩坐在一起,他们彼此听着对方粗重的呼吸,嗅着对方身上,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腥、汗水、硝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彼此静静感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安全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来不喜欢多说话的雷震,突然开口了,“你见过离开了狼群,独自在深山和草原上流浪的孤狼吗?!”

排长摇了摇头,他从小在农村长大,他见过狼,而且对狼这种总是会咬死家禽的动物深恶痛绝,但是他看到的狼,总是三五成群。

在这个时候,雷震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突然有点迷离了。

雷震望着他的儿子,现在它正低头着,在专心的啃着一包饼干。雷震轻声道:“那些孤狼远离了狼群,为了能够找到活下去的食物,它必须不停的去流浪,用它的爪子,走过一座又一座大山,面对一个又一个敌人。”

“为了活下去,为吃到一块已经发臭的肉,它们就必须和那些一爪子就能拍断一棵大树的狗熊去战斗,去和那些动作比它们更灵活,力量比它们更大的猎豹去战斗。就算是受伤了,它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帮助,只能独自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用舌头去慢慢舔着自己的伤口,期待着在自己饿死之前,能够重新站起来,重新找到能够支撑它继续活下去的食物!”

“如果它真的什么也找不到,眼看着就要饿死在路上……”说到这里,雷震的声音突然嘶哑了,“它会直接啃咬自己的爪子!它会不顾一切的用自己的牙齿撕扯自己身上的肉,就算是爪断了、没了,它再也不可能像原来那样快速奔跑,去追杀猎物,去向比它更强大的敌人挑战,它迟早还会活活饿死,或者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在地路上,成为另外一只孤狼的食物,但是至少……它在拼命让自己活下去!”

迎着雷震那双黑得幽然的双眸,感受着雷震在说这些话时,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丝丝冷意,回想着雷震在战场上做出来的一切,几粒大大的汗珠,慢慢从排长的额头淌落。排长伸手拭掉了正在自己额头上慢慢淌落的汗水,直到这个时候,这位排长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手竟然在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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