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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九结(14)

作者: 之危 阅读记录

“咳,有漏网之鱼,我就顺——”

“勿动。”口上叮嘱未必见效,南宫神翳略为思忖,搁下盅子,右手轻轻执住首座下颔,左手蘸墨点上黥文描绘。

“喂喂喂,就拔你两根头发,不至于罚我破相吧?”

“再动就真破相了。”

首座立时安坐如钟。

南宫神翳就黥纹本貌翕心勾勒,间或轻转颔颏,粗笔以指腹挑抹,细笔以筋退提捺,逐处修补。

日影缬眼,瞳中靛青如入氤氲烟岚,与澄空一色,疑是昼日天河。风气料峭,认萍生素有四逆之患,而其人体肤暖热,掠颊更似引火。此刻自断六根为上策,而他恒失良机,神游云外之际,罪魁已功成净手了。

“你弄的什么……”认萍生一歔,声势顿然低迷,“能见人吗?”

“自己看吧。”南宫神翳道,“聊且当是赔礼。”

话毕风气如止。

“看得清还问你。”认萍生独对水波漾影,“不用刺的?”

南宫神翳荡去盅内残墨:“疼死你算谁的?”

“一回生二回熟,又不是没刺过。”认萍生虚沿眼尾一划,“一个留不得几天的鬼画符就想打发我,少说也得来坛酒。”

“……我自认画艺不错。至于酒,随取随饮,今夜四方台恭候。”

“随你说,反正我只看见半脸墨。”认萍生哀叹,“以防白日见鬼,我就不去凑热闹了。酒给我备好,不喝到你倾家荡产算我输。”

以认首座对皮相之看重,不见真章,是放心不下。是以……

姬小双:“首座装扮颇为别致,可是为了今日祭仪?”

祷词枯燥又冗烦,首座只想躲个清净。

疯魔恶盗:“与我交过手,赢了再说。”

打架是坏习惯,切磋名录别算上首座。

阿九不堪其扰:“你是少白头不是变老头啦,都问第十九遍了,什么鬼记性!”

韶齿白首,童可欺叟,惨。

哑残怨女稍磨铜镜,聊以塞命。

镜中人黥文为翎羽隐庇,墨笔始自左眼内眦,云烟逶迤,凭凌于流风,逸无所恃,终笔是颧下一钩,秀雅勾人。

首座看罢顺气,心说画艺是诚然不错,认了。

他闲览苗土风俗,自书阁归家。袖雨庐尚余随羁人辞岁的秋露白,彼时心念柏酒,未敢尝片许家乡味,久之不卸封泥,竟是缘法。喧声不入袖雨庐,他枕隐囊,观风铎,颠来倒去拨弄一十四颗佛珠,似调处时月,不知是欲抻长或是抟短。二日月升,其形介于虚无与娥眉,篝火方起,菲薄焰光吞没眉月。他估度已是吹笙作乐时刻,乍觉红月迫人,苦于无处遁隐,携取酒具,趁早至四方台赴约。

四方台山水如喑,认萍生卧于树下,仰瞻一角烧红天顶。

酒友或于祭台击鼓而舞,舞必如曜日,煌煌而通天地;鼓必如雷霆,昭昭而行巽令。

何煌煌,何昭昭,左右与他无涉。

他不过无缘无故得一分欢喜,酒友不至,恰容他琢磨一个缘故。

慕胆略,则天下不匮枭杰;惜心契,则江湖不乏知友;至若容姿风致,尚不令智昏;若乃天骨才性,犹难牵妄念。夫人之相类者,合契神会,相与陶熔,而他与夙敌有几分相类?道不同,三字黥入面骨,不必再多。

搜肠刮肚无缘故,固无缘故。欢喜无果,何问缘故;恨海无终,万千缘故。欢喜是相见欢,心中喜;如今疲于供命,来日戕身伐命,是相见愁,心中苦,一怀愁苦。

奢望发于心外于邪的欢喜,是倾天灭地来僭肆;越是僭肆,越是放诞乱逆。

……可若他得了?

苦事做尽,何妨添一桩痛快。

同生嚣埃,谁不是图个痛快。

要做便做,念什么业障因果。

他闭目拨佛珠三度,未几足音至,夜下酒在、人在、刀在。

“带刀赴会,莫非是鸿门会?”

“未开刃的祭器罢了。带酒赴约,又是何约?”

赴约人仍是祭主服制,不栉而白足,上身赤露,银饰作衣,钿璎约臂后札青隐现,似是文翮盘云图。祭日未央,祭主即古神现化。他自祭台径然而往,疏宕不拘,严装端正,犹难掩妖异。

“君子约,衾枕约,生死约?看你如何想,事不在我。”认萍生侃侃摆开茶盅,启封斟酒。碗底双鱼游嬉琥珀浆,雍雍自乐。“你的鬼画符我看清了,差强人意。”

“素闻以茶代酒,未见以酒代茶。茶盅饮酒,岂不无味?”

“像我这么讲究情调的人,哪里舍得糟蹋君子觞。”认萍生道,“中原酒,中原喝法,你量浅,酒后劲大,就意思一下。”

南宫神翳接杯慢饮:“于我,是不论酒,不论喝法。”他复揽坛而饮,酒色薄敷,润泽面、颈,于天突栖寄顷息,缚束目波一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