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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九结(33)

作者: 之危 阅读记录

来者恶名加身,却是凶人。

南宫神翳不信命,庸人讬命于天,强者当以自信,纵蓍龟得凶,亦不妨一争。他独守半夜雨,观一场殊死争,循心意与赏识,救了一介博徒。

……

“假戏真做为上,人魔嘛,怎能浪得虚名。命记我身上,等我回来,一条条清算。”

目中景茫茫不清,风雨之故;足下路历历如铭,蹀血而铸。哀吟或震耳,或幽微,仅存的热气哽在喉头,是烂舌鸩毒。

千人成骨,风卷云散。

人魔力竭难支,栽进泥水血塘。

忽闻鸮鸣破云。

复见一段曳地袍、一双惑人目。

半颗人心里飘过四字:皮囊不坏。

于一方魁主,逾度;于南宫神翳,合宜。

死生一霎,他想,是皮囊太好。

美得令人欲死。存生,必有不得、不见、不忘之虞,一俛仰寓目,千百重焦心。

“不说了,风流如认首座我才不想被你拉着算旧账。”酒来酒往,一笔糊涂帐目,引人发噱,“差点被你带跑,平白送我千金好酒,不给个好理由,我会提心吊胆得合不拢眼。”

南宫神翳惫懒道:“认首座九死一生入我黑派,运筹帷幄定西苗半壁河山,一坛酒算得什么。矧有雪为伴,何妨饮酒助兴?”

“人人都说见雪不详,到你这还成了喜事。”

“那就当我是无事借名,邀你共饮吧。”

“哪里是‘邀’?明明是你带酒来堵我,官大一级压死人,推脱不了。”

“老饕博识,闻香观色,自知。‘邀’,是我说得下乘了。”南宫神翳开坛酾酒,五指霜匀,酒盏回旋。一段梨雪白,一盏梅子青,色、味,倾、晃,秾艳生香。

认萍生从命。

他是教主,他是首座,君令既出,没得商量。

实话是他心软,舍不得落美人面子。

西苗酒一贯辛辣浓烈,醇厚香气横溢满室。

后劲可怖甚于逆料,他不当从命。

酲魂半醒,一把火从头心烧到足心,平素灵巧的十指软绵绵悬于榻侧,无骨无魂。他迷眩如死,指腹一疼,复一烫,眼前睒忽不明。

一教之主斜卧矮榻,灰发铺满首座前臂,幽黑指甲掐他指腹两侧,凉如玉簟;唇舌与指端相挨,滚烫如灼,似蛇信裹毒液绞紧,令人昏昏默默。

他唇角染他指上血,妖氛横生,似诱他堕魔;神容虔信,又似事佛。

清辉渗入未合上的窗牖,伴风伴影晃曳。榻上人一身妖气随之焕然,转瞬纯稚如幼童,又似难抑杀念而暂封神智的癫鬼。癫鬼食髓知味,又隐约记得切不可弄疼一人。齿牙轻磨掐痕,酥酥痒痒。宿酲几为□□,薄徒竟恨烧得不彻。

未会周公的半片魂缚于魔障,他抽走滴血小指,趁美人懵懵,窃去一吻。唇际有他的血味,似露酒之余韵,是以酒客嗟惜。

酒客未尝恋滞,触唇即分。

他扬手起针,针影和风细雨般穿袍而过,落一针,其人稚态则退一分;针走毕,癫鬼终于清明,舌尖还余几丝腥气,不觉蹭过下唇血丝,怔忪道:“萍生,你……是我又……”

好脾性的首座刺疼难耐,拨着佛珠忍了忍,又忍了忍——终止于不可忍,挥手怒斥:“无尽发作了就速速吃药,我的血又不能解毒!”

南宫神翳从谏而为,转念拨弄首座配戴的佛珠。檀木珠质地温腻,色泽暗沉,似浸重重血渍。南宫神翳从不以认萍生为法徒,就如从不知他有几重面相。

“姑且无恙。”他缓了缓,哑声道,“首座医术过人,远胜酒量。”

认萍生头痛不已:“过奖过奖,比不上你粉饰太平的功力。”

四下环顾,更感头痛:铁筝落地,铜镜橫置,无非是酒后切磋,一个人事不省,一个中宵犯病。这般情状到底靡靡,且不说满地七横八落的纱帐,七零八碎的衣物也和清白二字无缘,而声名狼藉的人魔本就与清白搭不上边。他不禁再深深叹了口气,庆幸头发带眉毛早就白光了:“一发疯就把我的落脚处搞得乱七八糟,你掂量着赔吧。”

元凶气咽声丝,强颜耍无赖:“赔你落脚处完好如初,与同栖一人,如何?”

认萍生噎嗢在口,默念忍字诀:“你是闲得慌吗?好好的华屋不睡,硬要夜夜挤我这张矮榻,西苗的姑娘日后见我都要追着打了。”

武斗落败,口舌就处处不饶人。

但也绝非夸诞之语。岁初以来,南宫神翳毒患频作,轻则喜怒无常,一意孤行;重则六亲不认,前事咸忘。唯恐酿成苦果,倘无要事,他便自锁禁室,日日服药抑毒,但如今防不了一时,只得劳烦首座在毒发前弄晕他。法子可用,而毒发无期,大夫免不了和病患同进同出——固然是守他昏睡的时日居多,旁人不解内情,眼见首座的居舍从华屋的五里外迁到几步之遥的书斋北,眼见首座独处的日头从大半天缩到三管烟,风言风语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