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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邪(26)

作者: 简言之就是我 阅读记录

吴婉昕当然明白母亲在说什么,可是化妆师和几个闺蜜都在场,她不能接这个话茬。于是她赶忙蹲下来帮母亲擦眼泪,一面冲站在一旁的父亲递了个眼色。父亲立刻明白了,把手按在母亲肩膀上:“大喜的日子你在这添什么乱!”父亲是县城里退休的干部,语气里总是透着一股威严,“喜气都被你哭没了!”

“妈,”吴婉昕把自己的手盖在母亲的手上拍了拍,“大伙儿都看着呢。”

一句话提醒了母亲,她赶忙按了按眼角。正在这时,司仪派人进来催,说典礼就快开始了。

婚宴一共摆了66桌,这个数字当然是硬凑的,因为按照人数来计算,五十几桌就足够了。但是邱佳鑫的爸爸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顺风顺水,所以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省钱。这66桌筵席分布在宴会厅的上下两层楼,二楼的宾客可以获得很好的视角,直接俯瞰中庭婚礼的现场。婚礼的宾客中,大部分是邱佳鑫的亲友以及他爸爸生意上的伙伴。而吴婉昕的亲戚和朋友,只请了不到10桌,除了不想大肆张扬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宝丽嘉酒店婚宴单桌的价格实在高得离谱。尽管邱佳鑫说过,这次婚礼之所以选择这样规格的酒店,是为了成全他父母生意上的面子,因此他愿意多承担一些婚礼的费用。但是即便如此,分摊到吴婉昕这里的费用仍然让她觉得相当吃力。

18:18,婚礼开始。司仪是一个做事情非常认真,而且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同志圈子混久了,袁尚卿和邱佳鑫对这种性格耿直,俊朗又不自知的直男完全没有抵抗力。于是两个人每次在和司仪沟通婚礼细节的时候,就像两个见了唐僧肉的妖孽,亲和通融的表面之下,全是花花肠子。

婚礼在司仪的主持下,气氛既热烈又不至于喧闹。袁尚卿看着此刻正在台上亲吻新娘的邱佳鑫,心里突然隐隐泛起酸楚。人在这种气氛中,更容易感慨,也容易回忆。他突然想起七年前,两个人刚刚确立关系的那段日子,他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他会说服自己的父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说过自己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也要给他一场像样的婚礼;还说过除了他以外,不会多看其他男生一眼.......总之情侣之间那些千篇一律的肉麻话,他明里暗里都说过。可是七年过去了,这些事情他一件也没有做到。但即便如此,邱佳鑫也从来没有动过离开他的念头。他袁尚卿自己做过什么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恨自己有时候就是个控制不了下半身的禽兽,也为邱佳鑫对他的执着和愚忠而难过。

几个不速之客就是在这个时候伴着礼乐踩着一地花瓣闯进宴会厅的,宾客们还以为这是婚礼的某一个特殊的环节。可是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新娘子的脸在一瞬间僵硬成了一副面具。

“请问哪一位是吴婉昕女士?”那个领头年长一些的警察率先亮出了证件,遣词是礼貌的,语气却咄咄逼人。

司仪赶紧叫停了现场的音乐,台下的宾客们哄得一下私语起来。袁尚卿看到邱佳鑫不知所措地杵在台上,而站在他身边的吴婉昕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于是他只好挡在舞台前,陪笑道:“警察同志,是出了什么事吗?您看我们典礼刚进行一半儿,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说?”

领头的警察把冷冰冰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恐怕平日里他就是靠着这种眼神率先把罪犯的心理防线击穿的。他什么都没说,用眼神表达了非常严厉的拒绝。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细问。邱佳鑫无措地看着台下拼命安抚亲友的母亲,还有发号施令一辈子而此刻却对警察点头哈腰的父亲,他突然感到一种很深的绝望,甚至对人生产生了某种很深刻的思考。他发现自己从小到大好像真的没有靠自己的力量做成过什么事情,做什么都差一点点。高考时考复旦分数差一点点,做生意时运气差一点点。拿这次来说,这场表演给所有人看的婚礼,从主角到龙套,从道具到排场,哪一样不是精心安排?哪一样没有尽善尽美?眼看就要华丽谢幕了,眼看就要功德圆满了,偏偏时机又差一点点。

涉嫌非法持有毒品——如果邱佳鑫没有听错的话,警察带走吴婉昕的理由就是这个。至于警察嘴里那些“贩毒集团”、“毒品走私”、“收网”之类的词,他只在香港的警匪片里听到过,此刻他已经觉得恍惚到不真实了。

酒店的房间里,三个人沉默着,一言不发。仇婧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大团大团的烟雾铺张地降低了室内的能见度。邱佳鑫表情呆滞地盯着地面,他刚刚在从宴会厅接受完警察的盘问,此时那里一片狼藉,像是刚刚撤兵的战场。袁尚卿用眼睛轮流看了看他们两个人,最终也没说什么。吴婉昕被带走之后,她父母哭喊着跟着警车去了公安局。邱佳鑫的父母还来不及愤怒,忙着给亲友们召开“新闻发布会”,告诉所有人发生在自己儿媳身上的一切不过是个误会,顺便接受他们或真心或假意的叹惋和一系列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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