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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邪(29)

作者: 简言之就是我 阅读记录

东勰和嘉穆搬到新家以后,袁尚卿仍然跑得勤,今天送点吃的,明天送个用的。只是他每次都不上楼,电话打给嘉穆,让他下去拿。嘉穆每次都让东勰去,东勰便问,打给你的让我去干嘛?嘉穆势必要说,打给我的又不见得是送给我的。有时候嘉穆也会直接下去,袁尚卿就会在寒暄的末尾追问一句:你自己在家?意思听得懂,其实他问的是怎么东勰没一起下来?

东勰很快就在一家软件公司找到了工作,薪资待遇都不错。可是覃嘉穆的简历海海地投下去却基本没有什么动静。他知道这是为什么,简历上“本科肄业”这四个字是在太扎眼了。

临近年关的时候,上海空了半座城,像一个热闹的大商场迎来了打烊之前最后的清场。因为工作悬而未决,嘉穆决定今年不回家过年了,一是路费太贵,再有,万一被亲戚问到学校和工作解释起来也麻烦。昨天他往家里打了一通电话,说明了情况。可是母亲只是一边打着麻将,一边事不关己地说了句:“知道了”。倒是东勰听说他要独自留在上海过年,担心他想家,所以打算留下来跟他作伴。袁尚卿邀请他们年前去家里吃个饭,说是他朋友也想见一见他们。问是什么朋友,对方笑说自然是男朋友。见二人表情诧异,又补充说:“就是上次你们在酒店门口见到的那个。”

年前的某一天,袁尚卿开车来接他们。嘉穆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出神地盯着车窗外。高架上的车辆寥寥可数,城市收敛了往日的倥偬。出门在外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漂泊”的感觉。上海是一座排外的城市吗?他不知道,你看着这座城市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任何人都随时可以在这里支取一份廉价的希望,可是只有少数人能够把自己的挣扎与浮沉、光荣与梦想兑换成一份踏实的归属。节假传统、家庭变故、户口、房子、车子、压力、焦虑、孤独......随便哪一个都足以让一部分人沦为这座城市的排泄物。有的人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有的人是错把他乡作故乡,但不论你是哪一种,你都没有可能和它真正意义上血脉相通,它礼貌地和你保持着距离,并且不允许任何人亲近。

车子还没有开进小区大门,东勰就在心里赞叹不已。他让自己尽量保持一副看起来很见过世面的样子,但是眼睛一刻不停地小幅度四处溜达。他在心里立刻认定,能住进这个小区的人,必定收入不菲。袁尚卿把车精准地倒入了车位,然后说,“今天会很热闹,因为我和我朋友各自的老婆也都在。”他看着后视镜里两张茫然的脸,笑笑说,“我们形婚的。”

等东勰完全消化了这些信息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这几天把殷勤和暧昧用到绝处的网友其实是一个有着两个家庭的男人,一个家庭用来安放自己的情感,另一个家庭用来展览自己的取向。可是两个家庭都没能把这个男人的心收住,还要在软件上面寻找第三第四第五个家庭。袁尚卿很聪明,从始到终他什么都没有表示过,都靠暗示。可是他的一举一动想要传递什么信息东勰都看得清楚明白。东勰相信肯定不是自己太聪明,而是对方有足够用来精确传达暗示的经验,才把暗示表达得比直说还要浅白。

房门是半敞着的,一出电梯就听见了室内传来女生爽朗的笑声。“看来她们已经先到了。”袁尚卿笑着把他们让进来。

图图一听见门有响动,立刻扑上前来,又叫又舔。仇婧和吴婉昕见到有人进门,也都笑吟吟地起身迎接,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而覃嘉穆最不擅应对的就是这份热闹。

邱佳鑫系着围裙也从厨房里出来和大家寒暄了一阵。袁尚卿左手挎着他的肩膀,右手揽着两个女生,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自己拥有一个令人眼馋的幸福家庭。他十分啰嗦地向两位客人介绍了他们四个人的关系,很炫耀的口气,可是邱佳鑫没有听他说完就转身回了厨房。袁尚卿嘱咐东勰和嘉穆,让他们随便一点不用客气,就当在自己的家。他边叮嘱边把围裙往身上套,冲着厨房做了个鬼脸,一副不太情愿但又怕老婆的俏皮表情。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表演,大家也都买账。除了邱佳鑫。他一个后背从始到终地对着袁尚卿,锅碗瓢盆跟着他一起忙,有择不完的菜和洗不完的碗。袁尚卿把厨房的门关上,从后背抱住他,在他耳边压着嗓子宝啊贝啊地叫。邱佳鑫手劲儿很大地把菜摁在水池里,恶狠狠地洗,像是要把它们活活溺死。“客户都请到家里来了,你不去陪着,进来干嘛?”他怪声怪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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