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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情(613)+番外

作者: 慕容樽月 阅读记录

☆、367章 尘埃

大夏国历,承平二年。

这场持续了长达数十年的战争,终于彻底的结束了。

又大约是这一年的寒冬实在持续了太久,以至春日竟在一夜之间到来,气温断层式的攀升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差异感,但也只有中午热了些,早晚还是凉的。

而在苍狼投降之后,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月,顺利班师回朝的浩荡人马终于抵达了两国曾经的边界,那里原本以山脉为分隔,在春风的吹拂下,竟催生出了半山浓绿半山红的奇景,远远望去好似一条锦带铺陈开去,色彩明艳至极。

这日下午,在日头还晒得很的时候,一片嫩绿葱茏之间,有人正沿着林中一条许久不曾有人走过的小路慢慢地往上爬。那是个看着有些奇怪的人,虽然以玉冠束了发,余下的青丝却只堪堪长到披肩,而更加奇怪的是,这人小心翼翼地怀抱着一个白瓷的坛子,一路走一路还同那坛子低低絮语,好似那里头装着活人一样。

“阿细,你看……”

“花都开了。”

林间响起这人的声音,温雅亦如这满目的春花。

他缓缓地走,徐徐地看,一会儿指指这儿的花,一会儿点点那儿的草,听其言语,彷如是来郊游踏青的,如果不是他抱着那只骨灰坛的话。

赵珩今日新换了一身白衣,那衣裳原是很干净的,洁白如雪,可他的主人却丝毫不加爱惜,便就这般穿着它蹚过山间的溪流,又走过林间的险径,直至最后攀上了万山之巅。而当他站在山崖上,望向身前那片仿佛无声拜谒在他脚下的群山时,他的眼底的沧桑,竟也像是他身上的那件白衣一般,落满了尘埃。

那处悬崖极高,熏人的暖风从崖下卷上来,轻摇着白衣青年的衣摆。他在崖边静静地站了很久,有一瞬间,这人甚至几乎要乘风归去。

但……

也只是几乎罢了。

赵珩垂下眼来,看着自己衣摆处的泥点,不知怎地,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他师父曾经同他说过的那些话。还记得当初那人曾对他说,自他入空门自取法号为忘尘时,便知道他尘缘未尽,因为既要忘尘,就说明他心中有尘。他那时并未能完全听懂这话的深意,如今却是懂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是也……

他心有尘埃。

抱紧了怀中的坛子,赵珩将脸贴在上面,无比眷恋地轻轻摩挲,可下一秒又忽然停住,僵直了脊背,似在拼命忍耐着什么。明明温暖的阳光轻洒在身上,他竟冷得浑身发抖,直过了好一会儿,才蹲下身来把那坛骨灰放在崖边,揭开了坛盖。

“阿细,你看到了吗?”

“这泱泱华夏,山河万里,从今往后,将再不分南蛮北夷。”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从坛中掬起一捧骨灰,神情哀恸道:“你……放心地走吧,那些你未完成的心愿,我来替你完成,没做完的事情,我来替你做。我发誓,定会尽一切所能,化解两族间的歧视与仇恨,消弭这世间的战祸与纷争,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子民一样,爱护你的人民,让所有人都能衣食富足,安居乐业。”

话音落下,这份悲伤似乎真的传达到了彼岸,只觉一缕春风携香而至,带着他掌中的细尘翩翩扬起。然而也就在那一霎那,赵珩望着那将抹将要离去的飞尘,却倏然目露惊慌,下意识地慌忙合起掌来,死死攥着那一把灰,好似这样做了,就能留住那个人一般。

“阿细……”

凄然地看着手里的那一捧灰,赵珩怔愣了半天,眼泪不知何时悄悄落了下来。

可他分明心中痛极,偏又咬着牙,拿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臂,狠狠地用力,硬逼着自己松了手,而在骨灰飞散之时,就连路过的山风也不忍一般轻吻着他脸上滑落的水痕。

“阿细……”

赵珩一遍一遍地唤着这两个字,心痛得好似裂开了一样。

望着那些随风飞远的尘埃,他近乎失了神,颠来倒去地念叨着什么,都因为声音太小而听不分清,直到了最后,他才微微地摇头,喃喃道:“也好……也好,这样自由自在的,便再没有什么能困束你了。”

崖下满目苍翠,是战争的硝烟亦无法掩盖的蓬勃生机。

就在这一片鸟语花香之间,赵珩一点点地将那些灰烬抛下了山崖,看着它们乘风天地,又消隐于山林,这般不知不觉间日渐西斜,而待到坛中空了的时候,他已是满脸泪痕。

当手指轻触到坛底的时候,赵珩眼神空茫地望着远方,片刻过后才回过神来,接着又似想到了什么,默默将背后负着的金刚杵解了下来,双手捧着托举到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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