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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153)

这玩意拿回来,依苏轼那喜欢炫耀的慷慨性格,肯定招朋唤友,眨眼之间便会把那罕世珍馐消灭干净。

“我吃过……”赵兴老实的回答:“这东西极其罕见,据说三百年才现身一次,所以它的美味都留在传说中。曾有一次,天大的运气,让我的一位朋友获得一枚松露,他很兴奋地举办盛大宴会,我在其中,仅仅浅尝了几个小粒子……美味呀。

据说,那块拳头大的松露,花了我那位朋友数磅黄金。折算起来:一斤松露需要用十斤黄金购买……真是天价美味。就这个价格,有钱你还买不到。

所谓天下第二美味,有人说是鱼子酱,产于亚速海的鱼子酱最为鲜美。这种鱼子酱浅浅发酵后,会出现各种颜色:玫瑰色的像晚霞;金色的像透明的黄金;蓝色的像清澈的大海;黑色的像无尽的黑夜……晶莹的鱼籽含在嘴里,那种芳香,简直让人浑身穿透……

人间美味啊,据说这河豚也只能排在‘天下第三’。”

赵兴这说法听得令人垂涎欲滴,口水分泌多了,中毒现象略有缓解。而李廌沉不住气,又追问说:“还有呢?还有呢?”

赵兴动作慢,只蹭上一个“菊盛”的尾巴,盘中仅有的一个菊花瓣还是兄弟们特意给他留下的,他小心的夹起这片残根,生怕用劲过大,把它掐碎了。等他含到嘴里,品味完河豚的滋味,又继续说:“排列第四的美味争议很大,有人说是法兰西鹅肝酱——那是一种法国肥鹅的肝做成的酱汁,或者酱肠;但也有人说是龙虾,一种蓝色的,身体大的像鸡一样的大虾。

当然,也有人说是地中海牡蛎,还有人说是产于白衣大食(赵兴以为这称呼是指埃及)的一种美味,不过,我对‘天下三鲜’之外的东西没兴趣,所以没好好记……”

赵兴带着回忆的神情,充满幸福的说上述那番话,等他说完,宴席的表演节目上场了,有些人还想问,但场中的喧闹已经让他们开不了口。

首先上场的是‘诨话’张山人,他一上来查科逗咯,最后夸口说:“我的文章,你们谁也比不了。”

捧场的艺人不屑地说:“吹牛!你凭什么呀?”

张山人说:“凭什么?你们没看到我头上戴的‘子瞻帽’、脚下穿的子瞻靴、妻妾穿的高‘苏靴’(高跟鞋)!晚上出来,我还提的‘明月夜’……我能没学问!”

客人们回头看着苏东坡头上的高帽子,都乐得前仰后合,独苏东坡一个人不笑。

这时一位候场的艺人拎了根棍子冲上台去,冲着台上正表演的笑星们一通乱棍,嘴里还不停的训斥着:“笑星笑星,内翰不笑,你们算什么笑星?”

一个被打得狼狈逃窜的秃瓢抱着脑袋说:“非不笑也,不笑,乃所以深笑之也。”

苏东坡失声大笑。

原来此人借用了他《王者不治夷狄论》文章中的一句“非不治也,不治,乃所以深治之也”。

忙着走穴没时间看书的娱乐圈明星都能如此将苏轼的文章运用自如,可见苏轼文章阅读率有多高,这让苏轼颇为自矜。

张山人继续说着“诨话”,赵兴乘人不注意,起身兜了个圈子。这时,萧峰兄弟在后院已经剑拔弩张,梅三娘与钱婉儿则忙完了自己的活,收拾好家伙,静静的坐在那里等人送她们回家,而萧氏兄弟似乎为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两个女孩抱着包裹,坐在那里看两兄弟为自己反目,笑的很开心,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一见赵兴来,萧峰抢先发话:“大郎,给我兄弟另娶吧,这两个我都爱。”

他兄弟笨嘴拙舌,憋了半天憋出两个词:“凭啥!”

“我先看到的……”萧峰强辩说。没等他说出后来的话,赵兴已经一脚踹倒他,劈头盖脸一阵暴打。

饭后运动一下,心情真是舒坦——赵兴心满意足的掸了掸身上,这时,钱婉儿开口:“我不要嫁他!”她眼珠一转,又补充说:“也不要嫁他弟弟……我听说你要回杭州,今后要四处为官,我不想离开汴梁,所以这两人我都不嫁。”

梅三娘还在笑,她笑的喘不过气来,也赶紧申明:“我也不嫁……”

“晚了……”赵兴充满遗憾的叹息说:“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我赵老虎说亲,整个汴梁城没人敢拒绝。来人,把这两个死猪暴打一顿,然后送两个女娘回家。”

赵兴背着手重新回到宴席上,现在厅里上演的是幻术节目“七圣法”,由杜七圣亲自表演。

“七圣法”属于惊险幻术一类,在汴梁城达官贵人中很流行。场上表演的是七个披发纹身之士,他们手执真刀,正在相互击刺,叮叮当当的,十分吓人。

等赵兴回到席上,那位杜七圣看到赵兴来了,匆匆一挥手,场中正在相互表演打斗的七个壮汉慌慌张张的收起了刀,一名小厮翻着一叠筋斗上场,他摆了个poss后,脱剥了上截衣服,露出玉碾也似白肉。

七名手持尖刀的壮汉齐哄喝声采:“好个孩儿!好白的身子!”

杜七圣站出来说:“我在东京上上下下,有几个一年也有曾见的,也有不曾见的。我这家法术,是祖师留下,焰火炖油,热锅煅碗,唤做‘续头法’。把我孩儿卧在凳上,用刀割下头来,把这布袱来盖了,依先接上这孩儿的头。

众位看官在此,先交我卖了这一伯道符,然后施呈自家法术。我这符只要卖五个铜钱一道!诸位看官,这符包管……”

杜七圣在场边兜了个圈子,向客人们兜售符咒,有的客人不止买了一张符咒,等到赵兴身边,杜七圣略显胆怯,他才一晃堆咒符的盘子,看到赵兴微微摇头,马上一个侧身,端着盘子转向赵兴的下首,再依次兜售。

赵兴年纪最小,师兄弟们留的位子中,他恰好是末席。杜七圣这一错手,上首的李廌被错过了,他下首的陈公川也被跳过,两个人急得抓起银钱,直起身子向杜七圣购买符咒。杜七圣甚至顾不上数,慌慌张张的丢过几张符咒,窜向更下首。

上首的李廌凑在赵兴耳边,低声问:“我感觉到他好像怕你!难道你知道这戏法的秘密?来,悄悄告诉我。”

陈公川也竖起耳朵,赵兴轻声说:“他和扑天雕李应是朋友,卜庆逃亡的时候曾去过他那里,但他没敢收留,所以我放过了他。至于他这戏法……我确实知道里面的窍要。杜七圣也知道,可坏人饭碗的事我不做,所以你们也别想打听!”

“噢”,陈公川表示了一下惊讶,低声向李廌解释那些人名。这时,杜七圣已经重新返回台上,他开始念咒,焚烧咒符,而后拿起刀,砍下那小厮的头、又挥刀砍去了小厮的四肢……

鲜血流了一地,那是真实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众人屏息观看,杜七圣放下刀,把卧单来盖了,提起符来去那孩儿身上盘几遭,念了咒,杜七圣道:“看官!休怪我久占独角案,此舟过去想无舟。逞了这家法,卖这一伯道符!……且看我道符的效应!”

杜七圣将那小孩的残肢断臂塞在床单下,又焚烧了一道符,将符水洒在床单上,高声念着不知所谓的咒,猛的掀开床单,却见那床单下,小厮的四肢已经自动回到身体上……唯独一颗脑袋不在!

杜七圣发声喊道:“咦,每常揭起单,那孩儿便跳起来,今日接不上,决撒了!”

七名壮汉神色沮丧,似乎又有点慌乱,众人大惊,站在厅外观赏的女眷甚至哭起来。突然间,躺在桌上的那个无头小厮霍地跳起来,嘴里喊着“决撒了!决撒了!”,就这样以没头尸体的形象,一溜烟跑出大厅,钻进自己的马车里,再不肯冒头。

场中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杜七圣频频向周围拱手,厅外观赏的女眷叽叽喳喳谈论着自己的疑惑,那位杜七圣特地向赵兴方向郑重的做了个揖,似乎在感谢对方手下留情,等赵兴颔首表示意会,他倒退着,走出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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