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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20)

接着就是围攻银车,那些有实力的匪帮,都去参加了围攻之役,剩下来分汤水的人,被安排在路上拦截……

接着我们来了,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撞入了埋伏网中,那群不开眼的匪人想收拾我们,结果被我们冲散,我们亲眼看到了对银车的争夺。

周涛送我们一辆车,那是不怀好意,他的人久战疲惫,伤亡惨重,所以他要靠这辆重车拖住我们的行程,而后分头劫杀目击者。刚才,我们在岔路口遇到的那伙人就是去劫杀先走的那批商人们,没想到的是,我们这群人惯走山路,惯走夜路,还有熟悉地理的焦老丈在,让周涛赔了夫人又折兵。”

焦触躺在甲板上呻吟:“那……那些去邵武军的伙伴,果然都不会活下来!”

“当然,事情泄露后,周涛马上会通知邵武军,邵武军的人为了灭口,会拦截商人,那些人如果听话,在邵武军反应过来前,绕过邵武城,还能活命,否则……但我料他们定不会按我的吩咐办!

孩子们,记住;偷懒、侥幸,都是大忌!一定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凡事要靠自己!”

赵兴这段话听的孩子们目眩神离,仅仅抓住一些小的细节,仅仅摸了一把箱子,掂了一下重量——赵兴马上就推断出整个事件。而且赵兴的推理,似乎是整件事情唯一合理的解释,而且,随后的追杀证明:赵兴的推测不是无中生有。

程浊曾跟着赵兴回去迎击追兵,他回忆着补充说:“定是如此!我跟老师回去的时候,那些兵丁身上都带着血——新鲜的血迹,他们似乎很疲惫,跑的挪不动腿。按老师的推测,不随我们走的那些商人,定是被杀害了!”

张老汉只剩下哆嗦了,张家娘子也吓的说不出话来。

乡民胆小,卷进这样的滔天大案中,只觉得天地都塌了,连焦触都惊的浑身发抖,唯有程家坳的孩子们天不怕地不怕,因为大事由老师顶着。

“不必担心”,赵兴看到几个不相干的外人面如死灰,一副绝望的神情,立刻安慰说:“你们无需躲太久,因为唯一见过我们的周涛,也属于被灭口范围……那些参与的厢兵都活不下来,只要你们把嘴把严实,风头一过,见过我们的人都已经死了,谁能知道我们的存在。”

这话让他们回复了一点勇气。张老汉站了起来,指点孩子们操纵江舟,以便船上诸人轮换,不停歇的向下游急驶。

这时,晨曦微露,船已把邵武城远远的甩在后面。现在即便是骑快马,也追不上这艘顺江而下的快舟。晨曦中,赵兴望向那辆银车,平静的说:“现在,只剩下一辆事情需要证实,只要车里装的确实是金银,我们的推论就完全正确——打开箱子。”

程浊兴奋地从赵兴手中借过镔铁雪花刀,依仗宝刀的锋利前去削铜锁。

鸡公车一侧的箱子打开后,吐出一片红光——天哪!箱子里面似乎装的是紫檀木条,它们码的方方正正,外表还刷着桐漆,显得很油亮。

程浊难以置信,这么完美的推论居然有可能是假的,他跳到车子另一边,举刀要削另一边的铜锁。

“住手”,赵兴喝止:“蠢材,木头有那分量么?外面刷的木漆而已——拿刀子刮一刮。”

※※※

程浊立刻从箱子取出一根“木条”,拿刀子刮了两下,立刻发出一声欢呼。这时,赵兴正眺望着船尾,他头也不回的问:“金子是吧?”

围在箱子边的孩子们震惊不已,程浊大嚷:“老师,你连头也没回,怎么知道里面是金子不是银子?”

“蠢材,动动脑子想一想:你刚才说起过有两种箱子。金子贵重,数量必然少,装金子的箱子必定精致——少而精致,箱子里装的不是金子,难道是廉价的银子?”

程夏接着问:“老师,那现在怎么办?”

“取十根金条,拿柄锤子来,把箱子重新锁上”,赵兴吩咐。

十根“木条”拿到船尾,扔进一个桶里,将油漆泡落,露出了金灿灿的光泽。赵兴取出一根,手里掂了一下,判断说:“是三十两的金条,总数是300两……拿剪子来,每根绞成三段,尽量均匀。”

张老汉与焦触看到金子出现,立刻兴致盎然的围在船尾看孩子们切割金条。

这时代,商人出门随身都带一把大剪刀,不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剪金银,张小泉剪刀就是这样出名的。以前,张老汉与焦触只见过剪银子,剪金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这里面还有他们的份,这让他们充满期待。

整条金子剪成三段,每段大约十两左右,总数是三十段。在此期间,程浊提着榔头不知道该干啥,直到赵兴踢了他一脚,吩咐:“把金块锤扁,尽量锤的圆一点。”

金饼也是黄金的一种货币形态,金块锤成圆饼状后,赵兴意犹未尽,从包裹里取出一付铁凿,一边翻检,一边嘟囔:“用什么姓好呢,赵?不好,程?暴露了……也罢,就这个吧。”

程浊一点不惊讶地接过两根铁凿,叮叮当当在金饼上敲过一阵,随后,十块金饼被分到张老汉手里,焦老丈也分到了十枚,剩下的则被赵兴收入囊中。

好奇的焦触拿到金饼,首先要看看孩子们刚才在折腾啥,等看请金饼上的字,他立刻恍然——敢情赵兴是名职业伪造者,伪造工具都随身携带。

金饼上有两行字,一行写着“足金十两”,一行写着“方府秘制”。刚才赵兴犹豫着选什么姓,最终选中了“方”姓。

这年头,金子都是些贵重货币,只有大家族才收藏,他们将金子按自己的喜好熔铸成各种形状后,为了便于计算和辨别,都会在上面打上这样两行字:一行字说明分量,一行字说明持有人。

刚才孩子们分割金条时,焦触已想到了他会分得部分金块,还为如何花出去发愁了一会儿——这东西太惹眼,泼天大祸悬在头顶,花钱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人盯上,那就完蛋了。

等赵兴叫人把金块锤成金饼的时候,他已在赞叹对方的细心,再等赵兴拿出铁凿子,往上面打铭记时,他已经佩服的无以附加,现在看到金饼上的两行字,他却一阵恶寒。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打起架来凶悍如雨,面对周判官的官威敢拔刀相向——这样一位好汉爷,随身却带着造假工具……嗯,瞧孩子们熟稔的动作,敢情这伙人常干这事。

什么人嘛?

张老汉拿到金饼,没别的想法,就忙着叩头谢恩——财帛动人心,有这笔钱,他已不在乎危险了,只想着如何在福州买田买地安居。

赵兴一面接受他的感谢,一面不放心地叮嘱:“记住:五十两金子是补偿你房子的,另五十两是雇你行船的——这一路快走,不要停。事后你我再不相干,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回头,叫你家娘子嘴上也把好门——连儿子都不要说,省得麻烦。”

张老汉连声应是,焦触也赶过来感谢。赵兴一指焦触的儿子,不客气地说:“你也一样,五十两金子是雇你领路的,剩下五十两是雇你儿子的——我必须雇他一段时间,这样你我都放心,是吧?!”

焦触连声应是。

现在,焦触对于这支不文不武的“游学”队伍很是好奇。

接下来的日子里,孩子们每天朗朗的读书声让焦触相信:这确实是一支士子组成的“游学”队伍,勤奋,时刻不忘读书。然而,一想到遇匪时孩子们所表现的狠辣,又让他恍然若梦。

宋代,文人们把孔武有力视作粗鲁,从没有一个文人敢这样捋起袖子打架,从没有。但眼前这伙人却没有这个顾忌。

一头羊不可能带一群老虎,那位领头的赵兴是个老虎,所以这群孩子都成了虎崽子。这老师打起架来最凶悍,焦触脑海里依然留着这名老师挥舞着长条凳冲入人群中的场景,他觉得这老师,跟他自己种的老师形象全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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