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宋时明月(575)

在这所学堂里,赵兴第一次将他的《经世济民术》当作课本教授给学生。由于书中所讲的很多理念,都是治理一县一地经济的手段,吸引了许多海外学生过来留学。初期,也有人私下里将这座学堂称之为“帝王学堂”,而讲授的经世济民术则被私下里称之为“帝王术”。

这个名词的出现,不知不觉改变了传统“帝王术”的内容。传统的帝王术讲究勾心斗角,栽赃陷害,排斥异己,增加内讧以巩固自己的权位,它是古代纵横术的遗脉,而赵兴新创立的这套“帝王术”则讲究“经营”。

幸好这是宋代,宋代是个开放的时代,宋人们自信的向别人学习,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没有心思对不自己不了解的事务谩骂。故此,赵兴与谢麟合办的这所湖广经济大学虽然讲授的知识有点骇人听闻,但它却在各学派的夹缝中悄悄成长,等到这个指射之地的学堂培养出一批批的能吏干臣、百万富翁、统兵大帅后,它的影响力已不是随便人就可抑制住的……

这年夏,“湖广大学”成立。与此同时,京城大雨不止,驻扎在安上门的拱圣军第六营营房被水淹,营中水至三尺五寸。朝廷邸报在刊登这一消息的同时,刊载了高邮军出现大规模蝗灾的情况,邸报中高邮军汇报,说是太平盛世了,蝗虫们感受到盛世的到来,竟然不吃草了,抱草而死。

“哈哈哈,看这份奏章,简直像看一个玄幻小说,我猜这份奏章一定是毛滂那个马屁精写的”,赵兴看着奏报乐不可支。他说这话时,正坐在马车里跟秦观往广州赶路:“少游,这人编完《西厢记》,竟然编故事成瘾了。”

秦观笑了,他摇晃着小折扇,悠然自得的说:“离人,你不该如此指责毛滂——圣人出,则天下太平。这是‘天人感应’,是儒学的基础理论。你已经把‘五德始终’否定了,再否定了‘天人感应’,你给儒学还剩下什么?!”

“真儒!我留给儒学一个上古时代夫子留下的‘真儒学说’,它或许不是最好的,我们没必要独尊它,但它是质朴的,没有被歪曲的”,赵兴乐滋滋的回答,接着反问:“我说,老师跟几位师兄都愿意留在宜章教学,你怎么不愿意留下?我看啊,你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风流鬼,一定是嫌宜章清苦,所以才不愿留下。”

秦观表情黯然:“说起来,几个师兄弟间,只有你对我不加管束,我留在宜章,尤其是留在黄鲁直身边,怕每天被他骂死。”

赵兴安排好宜章的事情后,动身返回广州,此时,大多数贬官都愿意留在气候凉爽的宜章,而不愿回到炎热的广州。唯独秦观不愿意留下,他临走的时候爬上了赵兴的马车,坚决要求与赵兴同行。

赵兴摇着头说:“黄鲁直是君子,他看你是朋友,才会劝你。至于我,我是知道每个人的才华都有差别,你的才华不在治理民政,不在审理诉讼,恰恰在于风流雅会,酬唱应答。所以我才不管你风花雪夜。”

秦观轻轻点头,稍后,他斜着眼睛看着赵兴,不满的反问:“如今,朝堂上充斥着蠢材与刻薄者,论文章,他们哪个比的上我,可他们依旧身处高堂,我却要流窜岭南。

我承认,你治理地方的本领我比不上,可难道我比不上朝堂那些大臣嘛?他们哪里比得上我?照你这么说,我只配做柳永,不能做一个馆阁大臣,也不能做地方之守——太小看人了。”

赵兴拍手笑着:“朝堂大臣确实有很多不如你,可你有气不能向我撒呀——我知道你回广州,是舍不下那里的风花雪月。宜章万事才开始建设,已经成了一个大工地,确实不适合居住与生活。所以你跟我回广州,我并没有抱怨啊。”

秦观哼了一声,摇着扇子不说话。

这几年,在赵兴的努力下,广州的城区面积已经扩大了三至五倍,其中,光城内巨型的外贸交易会馆,骑着快马奔跑都需要半天。此外,还有面向各地商人的大型娱乐场所,凡是大宋具有的,广东都具有,且处处领先于整个大宋。

这一切源于赵兴,他是个追求享受的人,为此把广州的娱乐设施建设的极为全面,后来名声大了,不只不觉中,连京城的伎乐都要来广州见识一下。而秦观这厮已成了广州娱乐界的“教宗”与“带头大哥”,此种情形下,他当然舍弃不了在广州受到的崇敬。而秦观若待在宜章,比文采,他比不过苏轼;比过去的官衔,他比不过刘安世、比书法,他比不过黄庭坚。

另外,师门几个兄弟知道他的毛病,都喜欢说他两句。比较起来,唯有在广州他才轻松自在……

沉默片刻,见秦观不说话,赵兴没话找话,说:“你知道吗,御史中丞安惇接二连三弹劾吕惠卿的兄弟,先是说自己曾弹劾淮南、两浙察访按察吕温卿,托江都知县吕悦吕欣然强买民宅基等事,至今未蒙政事堂答复。故此诏请朝廷派御史曾镇,前往扬州推勘。

接着,安惇还弹劾河北转运副使吕升卿,因为与上司高遵惠闹矛盾,竟然制造冤狱构陷上司,还准备将上司拿到衙门审问,简直无法无天……”

秦观扁了扁嘴,讥笑的说:“得了吧,这里头还不是你做的手脚。江都知县吕悦吕欣然不是你夹袋中的人吗,我听说福建乱匪前不久毁坏了吕惠卿在福建的祖屋——瞧瞧,安惇现在发难,时间恰好是福建消息传递到京城的时机,这幕后黑手是谁,还用猜吗?我只是没想到,安惇也成了你的人。”

赵兴没有否认,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这些御史闲着没事就喜欢攻击别人,我琢磨着,与其让他来给自己找茬,不如让我帮他找别人的茬子……所以我让程夏给安惇透露消息,让他去咬吕惠卿。

这阵子,想必吕惠卿焦头烂额,穷于应付。嘿嘿,我现在只是在敲山震虎,收拾他的吕系族人就是为了警告他本人,让他知道我赵老虎‘惹不得……我相信,他马上会知道这点,定会懊恼惹上了我……”

秦少游摇摇头:“你如此煎迫,章相那里恐怕过不去吧。你不怕他替吕惠卿撑腰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摆明了是在欺负你

赵兴点点头:“章相替吕氏兄弟撑腰?……嘿嘿,我这份邸报上正好有一则消息:吕升卿因为与上司有了矛盾,竟然制造冤狱准备锁拿上司——章相替他撑腰了!

吕升卿这做的什么事,他蔑视了一切上下尊卑,无视官场潜规则,仿佛大宋吏部、刑部是他们家开的,以至于他可以随意制造罪名,就连身为他的上司也朝不保夕。他这种行为不仅是与将门做对,与皇亲国戚做对,而且是在于全天下官场体制做对。他以为小皇帝憎恶高太后,既可以借这个由头收拾自己的上官,如此一来,今后谁敢做吕升卿的上司?

章相疯了,连这样的人都要保,连他惹了高遵惠这么大的事,章相也要强力压下,你瞧,章相借口吕升卿只是策划了冤狱,但冤狱并没有在手中完结就被人弹劾,还没有真正使高遵惠蒙冤,这是‘犯罪未遂’,所以乘阁诏旨未下,将吕升卿由河北转运副使改任河东路转运使——他居然升官了。这样的人居然得到了升官嘉奖?!

我真想知道,从今往后,谁还在乎官场体制?这下子,大宋的行政体制算是崩溃了,我们这个国家还能算‘存在’吗?大宋亡了,唉唉,少游,王荆公的‘三不畏’终于灭亡了大宋!”

秦观明白赵兴的意思:高遵惠是什么人,他是高氏将门的当家掌门人。他有一个亲戚,宋人都认识,就是著名的“女中尧舜”高太后。小皇帝才从高太后的重压下解脱出来,充满了对高太后的仇恨,但他依然不敢轻易招惹高氏将门。吕升卿原本想借小皇帝的憎恶乘机迫害高遵惠,但没想到踢到铁板上了。

上一篇:商业三国 下一篇:兴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