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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738)

结果,这串香蕉愚弄了所有的人,猴子们因此同仇敌忾,天真而坚定的以为个人的利益真的就捆绑在那些香蕉上,除了管理者之外,猴子当中谁碰了那香蕉,就是在侵犯猴子的个人权益。即使眼睁睁地看着香蕉是被看守大模大样地独自享用,心理上还会认同管理者是“代表”自己享用的。而任何胆敢企图谋取属于自己的香蕉的猴子,就会因为触犯了群体利益遭受惩罚,受到从管理者的施虐和猴子群体的孤立和群殴。

这时候,胆敢有一位企图伸手索要自己香蕉的猴子,虽然他所要的只是代表个人权利、自由的那支香蕉。但在群猴慑服的状态里,跳出这么一个猴子,通常会让管理者在惊讶之余,兽性大发——象要拗转一头犟牛一样,以我可以有的武力而你只能承受着劣势,一步一步摧残你。哦,你想把自己当成人吗?我非要把你打回猴子的原形。

这个过程对于手里握有绝对权力的人,是有着充分快感的,是绝对的强者快感,可以让他在未来无聊的、卑微的管理生涯中,反复咀嚼的一个快意片段。你能够理解这种快意吗?秦之李斯死在驿卒之手,汉之周勃死在狱吏之手,还有许许多多的破家县令,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向猴子们展现自己的施虐快意……”

赵兴话说到此,慢悠悠的停住了话头,他挨个打量人情茶馆里的客人,轻声说:“我们现在都是一群猴子,这里的人反复争夺的就是猴子当中的次级管理者,他们当上次级管理的目的,不是为国为民,而是享受施虐的快乐与被优先分配物质。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赵风与源业平都在回味这话,立志做一名侠客的赵云在父亲面前素无顾忌,他笑嘻嘻的说:“嫡父,原来我们都是猴子,不是‘民’。”

赵兴目视赵云,慢慢的回答:“你说的对,我们不是百姓,只是一群猴子,或者被当作猴子的东西,我们甚至连屁都不是。”

赵云年纪小,听不懂这话,源业平若有所思的追问:“如何制止这场悲剧?如何让我们不成为猴子?”

“共和——唯有共和才能让我们拥有对香蕉的分配权;有了对权力的‘共和’,我们就不是猴子,而共和的体现就是反对派的存在,没有反对派,则没有共和,则我们都是一群猴子,而不是人。”

赵兴慢慢的继续说:“仁宗时代,或者说有宋以来,我们创立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体制,我们是共和的,百姓有权力享受到年终退税,有权力对朝政发表议论,有权力享受免费施药,有权力通过学习考上官员,参加国家的管理,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王安石把这一切都毁了,他把祖宗的法度全部破坏了,科举的废除(三舍法)使得普通人没有参政机会,学习成了富家子弟的事情;而文字狱的兴起使人们不敢说话,对言论的封锁导致反对派消失,结果,我们只剩下唯唯诺诺,我们只能当猴子。

抬起眼睛来看看吧,‘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现在做官没有什么法则,不遵守什么规矩,只要有钱就行。而但凡世间所有的事,都可以用成本效益来衡量,官员们投入成本去做官,他们还讲究什么效益,能追求什么效益——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猴子的感觉有谁在乎?”

“这就是末世”,赵兴喘了口气,慢慢的说:“我竭力想把历史的车轨重新拉回正确的方向,我想逆天,但现在看来,这是在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且让我们努力吧,我们必须推举出来一个威望足够的人作为党魁,作为中间党派,与此同时,我们也要扶持衰落下去的旧党,让他们重新站起来,让朝堂上重现三党并立的君子政治……”

稍停,赵兴低声嘟囔:“社会文化是整套的,要拿旧社会心理来运作新制,这决计不可能,该怎么完成监督,这倒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以免监督的人再贪……”

几名将门子弟坐在门口,见到这里赵兴沉静下来,似乎陷于回忆中,在座的其他人都闷声不响,各自心事重重的想心事,曹晟走过来,向赵兴拱手:“老师,将士们都在问,下一拨出战的会是哪支军队?”

赵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笑着问曹晟:“怎么,将士们都急着出战?这可是好现象,找你说人情的都有谁?”

曹晟嬉笑着,回答:“老师,前面出战的三千人,既有广捷军将官,也有宣毅军将官,还有一千朱雀军。将士们都以为,这次出战也要抽调各军精锐,故此托我来问问。

老师,你也知道将士们为何如此急迫。都是钱闹的,上一拨出战回来的士兵,每个人都弄了万贯家私,所以下一拨出战,大家都彼此托人情……”

赵兴笑着反问:“现在都什么价格?”

曹晟笑答:“愿意让出名额者,坐收三百贯,争夺出战名额者,则提前交纳三千贯……老师放心,这中间没有贪贿,大家也就是凑钱出来,多购买几只战船……这不,海外的财宝堆积如山嘛,出征的战船不够使,将士们自己凑钱购买武装,雇请水手,也算是为朝廷分忧。”

上一次赵兴带出征的士兵连续战斗了将近一年——不,他们也不能算是连续战斗,只不过离开故乡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宋人的乡土观念非常浓厚,而现代心理学研究认为,士兵如果出征达一年,那么他的歇战期也至少需要一年,如此,才能调整过来心理状态……当然,很多科学家也不赞成这种观点,他们认为出征一年,至少需要两年的歇战期才能调整过来心理状态。

赵兴是从一个现代战争电影中获得这一信息的,据说美国佬上前线最多一年,随后的日子则需要政府供养,以便恢复心理,而政府供养的可谓无所不包,给男兵装假牙,整容;给女兵,甚至连隆胸费用也由政府负担,而政府花钱不图别的,就图出征的士兵有个好心情,乐意重返战场。

基于这点,赵兴在出征回来后,立即给所有的士兵放了三个月的假。三个月后,他还准备让这些士兵从事一些社会活动,比如跟乡民联谊,帮助百姓完成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任务,以此令士兵们重新融入这个社会,恢复正常人的心理。

借助大宋“移戎就粮”的规则,赵兴对海外战事采取了轮战的手段,每一军出战后,允许他们在海外最多待上一年,而后带着自己劫掠所得衣锦还乡。目前,那些衣锦还乡的士兵已经引来了无知乡民的纷纷羡慕,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乡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家立业,购置田地,建立工厂。这也是古人最喜欢做的。

因为这些人的示范效应,许多在家乡混不下去的,或者混的不满意的青壮劳力便开始打起大包小包的行李,奔向沿海诸省,企图混上一份官差,到海外兜一圈,而后回来成家立业。

而沿海诸省目前的大发展,又进一步吸纳了巨量的劳力,投奔沿海诸省的人,无论如何都能找见一份活计以养活自己,即使当不上兵,他们也能在筑路工程队,或者沿海遍地开花的作坊里找到一份工作,这使得大宋的人口从密州逐渐由经麓一带的中原地区向沿海各省演变。由此一来,也造成了历史的一个小小变化——大宋原本一只脚已经迈入了海洋时代,但沿海地区终究是开发不如内地,而现在有了源源不断的劳动力供给,东南地区已经由大宋财赋的半壁江山,逐渐演化成六成、七成。

赵兴不介意士兵花钱托情争夺出战名额,反正这些士兵出战后,捞的是外国人的钱,他何必替外国人伤心呢,曹晟的回答让他想了想,马上又说:“这次出征,我打算让你们几个小将也去参观一番,不过,我不会让你们身临前线,我需要你们都到参谋部去,学习一下如何制定作战计划,并如何将这计划付诸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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