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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电人生【两部】(38)

我拼死向前,不从:“我是男人啊,喂,蓝蓝!”

以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姿态被蓝蓝踢回了室内,我哼哼唧唧坐起身来,摸摸自己的龙锥骨,实在好痛。无敌铁金刚老婆最近练成了黑砂掌吗?我相信她刚才还没出全力,否则我此刻已经需要急招120,医生会为我高位截瘫,判定下辈子以轮椅代步。

问大大:“蓝蓝带了电锯去,还有什么?”

啾啾接口:“防狼笔咯,还有碎肉机!唉,你放心啦,她带的都是重型武器,随便两个人都会被她杀掉的。”

老天,我就是这样才不放心啊。

在家里转了两圈,我脑子里全是蓝蓝跑到电视台去大开杀戒的画面。虽然说她平时上班下班,做饭做事都显得有足够的理性,可要是有什么事够大件,够犀利,够让她抓狂,蓝蓝就会变成恶魔。顺利把阿BEN带了回来那还罢了,就怕她一去,发现阿BEN已经变成了一堆待回收的电子垃圾,万一被丢掉就两百年都没轮回的机会,她一定是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无比彻底。

越想越怕,我打开门撒腿就往外跑,大大在我身后大叫:“回来回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跑到电梯前,天助我也,正好在这一层停下,我慌不择路冲进去,脚下一趔趄,喀嚓,好象踩到了什么东西。

阿BEN。

我在电梯口,踩到的,是一台怒气冲冲的手提电脑。

阿BEN。

它骂骂咧咧的自己给自己擦盖子,一边抱怨我:“老关,你几十岁了,可不可以稳重一点啊,稳重一点,这个要求不高嘛!你看你,踩得我的外壳一个好大脚印!”

我哪里管得了什么脚印,一把把它举起来,抱在怀里又搂又摸,只差没去亲两下了。我其实是有点想的,不过我怕它会发脾气。

很有分寸的忍了我几秒钟,阿BEN挣扎落地,向房间里急蹦而去,我跟在后面十分纳闷:“你怎么知道我们躲在这里的?你一直都在电视台呀?”他提醒我:“网上聊天系统你知道吗?不知道?你个土人。千千给我发信息,我可以通过网络无线接受的。”我迁怒于千千:“那它怎么不转告我们一声你平安啊,害得蓝蓝冲出去救你了”。

它先辩白:“我也想啊,可是待在那鬼地方,我屁都不敢放,还发什么信息!何况千千超龄服役啦,接受功能基本失效。“

继而大惊:“什么?蓝蓝去救我了?糟糕糟糕。”

此糕如何糟法,两分钟后便见分晓。阿BEN一进去,来不及与众兄弟拥抱细说别后劫波,先从盖子里吐出一片光碟,丢给音响,挤出一个字:“放。”

低音炮中首先传来一阵平滑的寂静,仿佛是黎明前最后的那抹暗色,淡漠而沉重,令人屏息。须臾,有个声音缓缓说:“我真是受不了了,这种沉重的心理负担要延续到什么时候呢?我得到什么了?我失去那么多。天哪,我真是要受不了了。”

完全不熟悉的人声。似乎出自中年男子受损于烟酒的喉咙,些微沙哑,十分浊重。语气中流露着深深的忧虑与绝望,一个人只有怀着至大心事时候,才会表现出的情绪。

这段独白完了,又是一阵沉默。我和大大异口同声喊出来:“这是谁?”

三个字刚落地,后面跟着来一堆。所有能叫出来的都重复了这个问题,巨大回声响彻办公室。发现我自己的反应居然和大大一致,我十分欣慰,它却表情难看,不时查看自己的控制面板,一副怀疑自己得了服役后期迟缓症的模样。

阿BEN示意音响暂时停下播放,然后跳上一个小隔架的顶端,发扬它一向来姿势与实效同重的宗旨,先环视一周,等大家都如呆头鹅般虔诚的抬起来拭目以待,它才开口:“诸位,这盘碟里说话的人,乃是亮堂堂电视台最大的老板。莫学友。

莫学友这个名字,在本城如雷贯耳,乃是传媒界一等一的大人物。我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其额头上似乎被上帝以无色之笔亲手写下八个大字名世,曰:“人头猪像,心中嘹亮。”

流传于坊间的报道中,说他十三岁开始投身江湖,白手起家,十年后已经坐拥三家报纸,一家电台,成为上流社会的新贵。再过十年,亮堂堂电视台也被他收购,加上新开发出的周刊及杂志,他毫无疑问是整个P城传媒业的教父。不要说指鹿为马,就是指鹿为外星人,大家也没奈何,只好信他。不然转眼四顾,众口如一,不从的人,顿时就被抛弃在了世界之外。

这么成功的人物,就算有心事,大约也就是钱太多没地方花之类,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来问问我就行了。我转手问问阿BEN,他会负责成立一个基金会,主要任务是救助全世界所有不喜欢读书的小孩子,告诉他们脱离文明社会之后,如何在热带雨林独立生存下去。

从CD里的声音质地来判断,莫学友同志遇到的事情显然比我想象中棘手得多。到底是什么,看来还要继续听下去。阿BEN在屏幕上放出一副爱因斯坦叼着烟斗发呆的脸,大概是少安毋躁,且听分解的意思。

这位莫先生在一段压抑的沉静过后,徐徐吐出一口气。然后说道:“神父,我有罪。”

半小时之后。

坐上我家的电瓶车,我带着阿BEN奔向本城唯一的一所教堂,去寻找一位名叫马利奥的神父。所为无他,乃是要将他取而代之。当然,我对皈依天主没什么兴趣,阿BEN向来也更喜欢道家,因为道士可以结婚,可以有小孩,比较符合它对世上大同的幸福想象。作为一台电脑,它对婚姻和孩子其实都没兴趣,不过阿BEN说,拥有选择的权利总是好的。我们要找神父,是因为有另一个人,也会在几乎同样的时间,去找到神父。那就是莫学友。

在那盘碟中,他颠三倒四的对着某位神父唧唧歪歪,说的都是我有罪啊,我罪恶滔天啊,我将来一定会下地狱啊,诸如此类的话。虽然听上去实在非常真诚,我们却被他憋了个半死,要是能够的话,几乎要伸手把他从CD里拖出来,先暴打一顿,然后求他:“麻烦你把犯罪事实交代交代好不?这样吊我们胃口是不道德的!”

幸好他最后涕泪交流了半天,冒出一句:“神父,幸好你是无法听懂我在说什么,不然的话,你一定会抛弃我的。那么多小孩子,我居然要如此残忍的对待他们。神父,明天傍晚我会再来祷告,我要将秘密都倾诉出来,否则我从此都不会睡得着了。”

这段话带来的信息有三:第一:他与花菲菲小学火烧事件有关。第二:他祷告的对象是马利奥,因为这个城市只有一家教堂,而这家教堂中,唯一听不懂中文的人,就是这位外洋神父。第三:他所说的明晚,本来难以判断到底是哪一个明晚,毕竟在这世界上有无限的今天与明天。可是伟大的莫先生,在说完话以后,居然会以声音落款:某年某月某日。由此可以知之。

因这三点,我们急忙上路,往教堂而去,希望来得及。

在车上,我问阿BEN:“你到底怎么搞到这张碟的?”

阿BEN叹口气,“说来比一匹布都长啊。”

闪回到中午。阿BEN感觉我已经远去。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终于有人将它拣了起来,有点诧异的说:“给台长的包裹?”另外一个女子声音接口说:“谁寄的呀?不知道咱们台长从来都不上这里办公的吗?”

他们应该就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好像赶去开工,商量了一下,决定将阿BEN带到播映室去先放着。它多少有点沉,人家一边走还一边开玩笑:“哎,不会是谁寄来的炸弹吧?老板那么有钱,恨他的人一定也不少啊。”捧着阿BEN的一双手明显一个抖震,那男子立刻开声埋怨:“别胡说啊,说多了没准就成真。”女子不满,反驳他:“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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