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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游戏(54)

作者: 满目山河依旧 阅读记录

我却反而低笑出声,不顾灯盏玻璃罩的炙热,揽臂一捞,将灯盏死命握在手上。

在重重跌坐那刻,我和缠绕腿上、已经极为模糊瘦小的暗影相对而视。

然后亲昵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再见。」

说着,将两个灯盏靠近它。

小影子发了疯般挣扎,但于事无补。

只听得火焰湮灭般的扑哧挣扎后,失控的怪物烟消云散。

我这才将两个灯盏甩到一边,得以喘了口气,

被我喝退的同伴也围过来,一百三十七号更是带了哭腔:「灵图哥你没事儿吧?你的腿……血好多……」

「没事。」我垂眼说道,将纱布掏出,准备开始包扎。

冯兰却阻止我道:「我这有点乱七八糟的药,前几个副本攒的。你先处理手掌烫伤。腿上的伤让二十五号帮你处理,她在行。」

我:「……好。」

我不习惯别人靠近,但没拒绝他们好意。

处理完伤口,时间又过了十多分钟。

因为我,小组的探索速度放慢了很多。

我们不再敢触碰墙壁上的壁灯,就着已经取下的这俩,逐个地仔细观察油画。

很快,我们发现,越往里走,长廊画卷的颜色越是在消退。

画面的人物、风景、建筑乃至江河星海,都黯然地失了色泽。

鲜艳的明丽转为无趣的黑白。

这并不一蹴而就,而是有个很缓慢的剥离过度。

直到最后,我们在最后一张画前停下。

这张画无比巨大,四四方方,挂在走廊的尽头。

暗沉的金色画框里,是位闭着眼的雨中女郎。

「哟,全黑白了。」二十五号吹了声口哨,「前一幅画里头,草地上的小女孩手里的花还是有一半红色的呢,这里的花都是黑的了。」

是的,这是没有丝毫色彩可言的一幅画。

女郎头戴插着天鹅毛的礼帽,身着中世纪礼服,面容姣好,双手交叠在胸,手中携了支黑色的玫瑰。

雨雾弥漫,背后朦胧的夜景似乎是工业革命时代的都市城邦。

全然的黑白,让这幅画死气沉沉 。

但就在我们靠近的那刻,雨幕里,这位仿佛来参加葬礼的女郎——

突然睁开了眼。

像是鲜活了过来。

15、

她的眼珠是黑白杂合的浑浊,几乎分不清瞳孔和眼白。

唇齿微张,犹如吟咏:

「There is nothing either good or bad, but thinking makes it so. 」

每蹦出一个字,身影就模糊一些。

她重复了三遍,当最后的字母收尾时,她头颅滚落,落到怀中,插在了玫瑰尖细的根茎上。

同时,黑色的轮廓犹如墨汁稀释,淡得不成样子。

一百三十七号「啊」了声,惊慌后退,愣愣的:「这……说的是啥呀?」

我下颚微抬,对她示意冯兰:「问兰,莎翁的戏剧他更清楚。」

毕竟空间里那么厚一大本《莎士比亚全集》。

而我只是脑海里隐约有个念头,知道有这句台词出自莎士比亚,是种熟稔的常识。

但对细节一概不清。

冯兰看已经糊成全灰色的画,轻轻开口:「事无好坏,世间没有是非对错,思想使然。出自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这句话很可能在影射对台词剧情的稍加更改,就可能黑变白,白变黑,很契合这个游戏的要求,但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联系上下文……」

他思忖一番,道:「我想想。」

我们一边简单检查周围,见没什么异样,准备先向舞台回走,一边等冯兰沉吟。

快走出长廊时,他突然站定道:「应该是《哈姆雷特》第二幕戏。这句台词前后的戏词也都有点意思。」

「前面,主角问朋友,你们在命运手里犯了什么案子,她把你们送到这儿牢狱来了?朋友问『牢狱?』,主角说丹麦是一所牢狱,朋友回他——」

「那么世界也是一所牢狱。」冯兰重复,「世界也是一所牢狱。不觉得就像是在说我们被关在这无穷无尽的副本世界里么?我们所处的地方……本身就是一种监狱?」

「兰,别发散太多,一句话而已。」我皱眉提醒。

他眼底是舞台骤然炸开的灯光倒影,认真地看我,说道:「那雨中女郎说的这句台词之后呢?之后很近的地方,有一段说了影子。」

这下,我们几个不约而同看向冯兰,我挑眉:「嗯?」

他笑了笑,道:「朋友说,殿下您觉得世界是牢狱,只是野心太大,野心家本身的存在,也不过是一个梦的影子。哈姆雷特回道:」

「『一个梦的本身便是影子』。」

一个梦本身便是影子。

我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没抓住,不禁眉头皱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