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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雷(32)

作者: 李大发 阅读记录

“你一会回凯宾斯基住吧,我开了一周的房。”徐炳辉说道。

几个小时前,徐炳辉问余诗诗想吃什么,余诗诗说想吃烤猪肘和酸菜。于是徐炳辉带她去凯宾斯基的德国餐厅吃饭。这家餐厅开了十七年,他们是最早一批客人。徐炳辉想起那时他为了拿到西门子的政策性优惠,在这家餐厅和德国人吃了无数次饭,费尽唇舌地解释康养中心虽然是盈利的,但属于公益机构。

每次他喝完酒都是余诗诗过来送他回家。那时妻子柴韵去美国生孩子,他每天公务繁忙,几乎没有身体的欲望。那天不知道怎么了,余诗诗在前面走,他死死盯着余诗诗的腰臀线,好像那里有磁铁一样。

他回过神来,看到余诗诗通过电梯里的镜面墙看到了自己的欲望。但是余诗诗并没有反应,电梯门开,她走进飘散着酒店定制香水味的停车场。

他跟在余诗诗后面,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余诗诗脚下高跟鞋的响声是同样的节奏。车子停在一个角落里,余诗诗打开后备箱,取出平底鞋,然后脱掉一支高跟鞋,露出了涂着红色指甲的脚。

徐炳辉忽然冲了上去,一把搂住余诗诗,掐住她的嘴,狠狠吻了下去。余诗诗颤抖着,生疏却热烈地回吻着他,把他仅存的理性全部吸走。

那晚他们在凯宾斯基酒店开了房,之后半年里余诗诗成了他的秘密情人,直到柴韵回国,他才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两年后余诗诗忽然提出辞职,原因是前台加行政助理的工作无法满足她的收入需求。在徐炳辉的介绍下,她进入一家医疗设备公司,之后又跳了几次槽,两人的联系就断了。

转眼间,光阴走过了十二年。两人再次相逢,是余诗诗带着重病的丈夫入住康养中心。徐炳辉一时间没认出余诗诗,那个健康、活跃、性感的女人,竟然变得如此苍老窘困。而余诗诗看到了和十二年前几乎没有变化的徐炳辉,心中更是翻起滔天巨浪。

她告诉徐炳辉,她的丈夫患有先天心脏病,需要长期治疗,不能工作,甚至不能有性生活。她辞职就是因为要赚钱给丈夫治疗,但是这个病是个无底洞,无论花多少钱,病情都会无可挽回地变坏。

但是她还不能离婚,因为她丈夫的家族在老家颇有势力,一旦她离婚让婆家颜面受损,她的父母和哥哥就永远无法在老家立足了。

没有存款、没有娱乐、没有孩子,家里甚至连能响的东西都不能有。她每天都在拼命工作,把赚来的钱送进医院。这样的苦日子持续了十四年,丈夫的病情终于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

她想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虽然她为了照顾这个男人耗尽了青春,但她至少还有自由的后半辈子。没想到成功率只有30%的手术居然成功了,她崩溃了。

“一年了吧。”徐炳辉端起酒杯说道。

余诗诗放下正在切烤肘子的餐刀,也端起酒杯,说道:“一年半了。”

两人碰杯,徐炳辉喝下一大口啤酒。他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啤酒是苦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啤酒变成甜的了。

“没再找一个?”徐炳辉随口问道。

“你还是上一个。”

徐炳辉抬起头,正好撞上余诗诗的目光。她叉着一块肉慢慢送进嘴里,她那猩红艳俗的嘴唇、无法遮掩的皱纹和变厚的臂膀,以及湿漉漉的眼睛,让徐炳辉心底泛出一股又湿又热的氤氲。

他拽着余诗诗冲进客房,把她扔到床上。再次看见余诗诗的身体,徐炳辉竟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概。十五年的光阴压缩在同一个画面中,涌动着一种无以描述的澎湃情感。

这种感觉徐炳辉曾经体验过一次,那是十七年前,在那艘游艇上。

徐炳辉乘坐直接到达书房的电梯回家,摸黑走进房间。他的身上,衣服上,手指上都是余诗诗的味道。他想赶快去洗个澡,这时灯却打开了,柴韵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去哪了?这么晚回来?”柴韵一边说一边向他走来。

“有点事。”徐炳辉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他担心柴韵发现余诗诗的味道,于是从沙发后面绕着朝浴室走去。

“明天要参加凯文的生日会。”柴韵说道。

凯文是西北某省首富的孙子,也是他们小儿子的同学。

“知道了。”徐炳辉用小拇指扳开门把手,然后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

他把所有衣服一股脑扔进洗衣机,然后又拿出来,扔进垃圾袋。他在花洒下冲澡,冲了很久,直到把所有对柴韵和孩子们的负罪感全部洗刷掉才出来。

柴韵已经离开书房了,他坐在书桌后面,这是他的世界。年纪越大,他就越能体会到一个人的世界有多小,小到只有一张书桌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