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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者(9)

一边说还一边拿东西吃……半点不耽误。

小破的眼神跟着他的手,从糯米卷的盘子里跟到他嘴里,又跟回凤梨酥的盘子,再到嘴,又去了糯米卷,两碟点心见了底,他还在说……

终于叹口气,喃喃:“你不用担心我爹了,我觉得你比我爹还爹。”

就有一个懒洋洋的腔调从楼梯那里响起来:“谁呀,敢在爹这个专业上跟我抢风头。”

两人齐齐抬头去看,小破叫了一声:“猪哥。”

那个被儿子称呼为猪哥的仁兄,看样子是才起床,蓝布格子长睡衣,踩着一双猫头鹰式绒拖鞋,踢踢踏踏下楼梯,头发长长的,一团乱草般绑在后脑,满脸笑嘻嘻,长眉亮眼,望之二十许人,要说他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杀了阿落的头他都不信。

猪哥慢吞吞走来坐下,对阿落笑眯眯地瞧来瞧去,看样子准备和他说话,结果先注意了一下茶几,惨叫一声:“我的糯米卷呢?糯米卷去哪里了。”

他趴到地上去找糯米卷的姿势极之愚蠢,但是也必须承认非常有效,无论糯米卷离家出走到了哪个角落,想必都逃不开他的八爪搜查。因此,须臾之后,他确定糯米卷这种东西没有在世上存在过,则罪魁祸首,自然就是负责饮食的辟尘。

他下楼很慢,上楼却跟飞机一样快,一边冲一边怪叫:“辟尘,你答应我要做糯米卷的,为什么没有做,为什么你要欺骗我的感情……”

号叫声犹在耳,阿落眼帘里忽然划过一道蓝色的弧形,一个重约八十公斤,长度一米八五左右的长方形物体,被一道龙卷风裹着,以时速三百公里直线落地,砸在客厅地板上,发出惊人巨响。阿落吓得跳起来,心想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那玩意儿不是别的,正是猪哥。

这么一摔,他倒也没死。哼哼叽叽爬起来,嘀咕着:“怎么今天辟尘脾气那么大?”

问小破:“是不是因为你没上学啊?”又放开嗓门对楼上喊:“小孩子不上学而已,你不用气得离家出走吧。”

小破忍无可忍,上前一掌把他推到沙发上端坐,再告诉他:“新学校里又有闯入者了。”

猪哥吃一惊:“这么快?你才去两天啊。”

模样终于有一点点严肃了:“这次是什么类型的。”

小破叹口气:“昆虫。什么都有,有那天我在街口帮阿落和他爸干掉的那种大蚊子,脑袋像螳螂那样的家伙,最过分的是,今天还出现了血吸虫,扮成我同学的样子!!!”

他很不爽:“为什么来的东西越来越没品位?为什么以前他们只骚扰我的,现在连其他人也咬?”

听起来,这就是朱小破读书生涯中不断转校的根本原因了―――在哪里都遇到不像人的怪东西,的确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对于儿子的不幸遭遇,猪哥没来得及同情,先发了一个愣:“蚊子?螳螂?血吸虫?”咬着手指琢磨了一下,辟尘下来了,看起来也很迷惑:“蚊子?血吸虫”

过了一会,异口同声地对问:“暗黑三界生物链里,没这票东西吧?”

然后又各自摇摇头:“没有。”

小破一听,这二老平日凡事对答如流,号称双倍号码百事通,说一个关键词能问出整个学科史,这下连他们没有准确资料,可见烦恼程度,三个人面面相觑起来。

到目前为止,话题已经转换了三四个,渐渐进入了阿落常识范围之外的领域,连沉默都显得和他那么无关,如此百思不得其解,何以解郁闷,唯有吃东西,于是专心进攻茶几上的点心余部,直到在小规模上达到了天下食物,尽入我嘴的光辉境界,当即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眉开眼笑,然后发现,那六只眼睛暂时不迷惘了,找到了新方向:都把他看着。

阿落抬了抬眼,迷惑地:“嗯”了一声。大表情上,仍然处变不惊。

猪哥笑起来:“这孩子谁啊,挺像我们家养出来的。”

上个周末,阿落的做客处子秀上,两位长辈级的人都不晓得在搞什么飞机,因此今天才有机会正式会见。小破的介绍可算经典:“阿落,同学。”指猪哥:“猪哥,我爹。”再指辟尘:“辟尘。”顿了一下,“辟尘。”

猪哥听到人家叫他一声叔叔,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点了三四个头以后,悄悄拉过小破问:“你干吗不请女同学回家做客,跟你说了好重要的啊。”

小破相当为难:“我请过了,人家不来。”他一辈子都不撒谎,因此猪哥的心情,失落得和雀跃一样快。他摸摸头,决定还是谈正事,拉过阿落,上上下下打量,转头问辟尘:“你觉得呢?”

辟尘这当儿已经把盘子都收完了,随便瞄了一眼,摇摇头:“这孩子也不大像正常人,你仔细签定一下。”

径直就走,一边唠叨:“暗黑三界向来没有昆虫类出现,昆虫太弱,没法在那活,那就应该不是冲小破来的,否则又搬家,烦死我了。”

走到厨房门口,唠叨得不解气,转回来叫了一嗓子:“搬家三次等于火烧一次。”

吓了阿落一跳,忐忑地去看小破,一边的猪哥及时做出了解释:“他今天丢失了一块心爱的抹布……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阿落点点头,问:“什么叫暗黑三界,什么是冲着小破来的啊?”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要花一牛鼻子力气了,所幸猪哥口才便给,客串过说书先生就是不一样,想了一想,言简意赅地答:“暗黑三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名称,他们的成员对小破很有兴趣, 一直在请他回去,呃,做客。”

阿落很理解:“哦,小破不愿意去对吧。”

他的表情不如说是惋惜:“要是有人请我去做客就好了,我一定哪里都去。”

还神往了一下:“哪怕是蚊子都好啊。”

所谓祸从口出,诚不我欺。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三个人,发现天匡当一声,彻底黑了。

彼时正是下午三点半,天气晴朗,阳光跟广东粽子里的鸭蛋黄一样,金灿灿的到处都是。

但本来明亮透光的窗户上,一下就暗淡,至于漆黑,寂寞到最深处那么黑。

房子里瞬间暗沉,外面嗡嗡声大作,夹杂着尖锐物体在地上摩擦的动静,极之刺耳,但这不是猪哥他们的注意力所在,因为另一件更奇怪的事随之在屋子内发生了,发生在阿落的身上。

坐在沙发上的阿落,穿着蓝白色相间的校服,此时衣物之下,透出淡淡白光,光芒极微弱,微弱到渺茫,却也极有穿透力,不依不饶地闪耀着,在猪哥的眼内,显得无比清晰。他“咿”了一声。然后灯就亮了。

开灯的是辟尘,温暖的光芒笼罩所有,也遮盖了阿落身上奇异的光辉。猪哥歪着头,仔细看他,良久说:“辟尘。”

后者应着,一面牛不停蹄走去门边,呼啦一声打开,外面是一层一层垒高,高到可以把天光全部覆盖住的巨大杀人蚊,嘴部和腿闪烁刀锋雪色,他皱着眉头说:“娘的,好多蚊子,等下空气污染指数又要上升。”

猪哥一把拖过他:“先别关心蚊子,我问你,暗黑三界里虽然没昆虫,但是不是有一种生物,外貌非常像人,但不喜阳光,以纯粹黑暗为能量来源,对武器的技巧指数非常非常高?”

一下子给问到这么高难度的专业问题,辟尘居然也没有发憷,楞了一下,立刻点头:“夜舞天。他同时也醒悟过来,和猪哥一起去盯阿落:“他是夜舞天?”

第六章 夜舞天

阿落在天色突然黑下来的那个时候,感觉自己身体内有一点变化发生。像春笋在清晨的第一场雨后开始生长,像种子在沉睡的泥土里听到惊蛰的雷,像婴儿初次睁开迷蒙的眼,眼前有无限的可能。那点变化从他的小腹处开始,微弱而毫不犹豫地蔓延,四肢百骸,到达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就嘎然而止,与此同时,灯光亮起。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简直要跳出嘴一样剧烈而慌乱。阿落大口喘气,身体不断颤抖,他的异状都收在其他三个人观察范围内,而其他三个人的神情,也落在他眼里,尤其是小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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