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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植物园(9)

挟此往事之威,足以震慑山狗,这一刻瞧着自己头上的摇曳生辉,简直欲哭无泪。不晓得是不是过两天自己就要变成一个被吸光了甜水的椰子,空有硕大一个脑袋壳壳。这权且不论,其他那些花花草草又是怎么回事?辅助信号转化器?高清?真彩?射线过滤层?我待你们这些家伙不薄,为什么要这样整我?

桃红蚯蚓一听,立刻大摇其头,对他这种担心表示强烈反对:“哪里哪里,完全是装饰。怎么样,我的插花技术有长进吧,这个造型是我的出山作呢。”

想山狗在撒哈拉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平时家走出去溜达溜达,和他打招呼的人也不少,偶尔穿件精神衣裳,也总是可以得到一点及时的反馈,比如说,山狗,你不如去跳TABLE DANCE吧,卡萨布兰卡新开了个酒吧正招人,或者,咦,你这黑衣服颜色好正点,什么料子?上来摸一把,然后恍然:“哦,刚下了趟煤井啊。”

如今头上顶这一盆千娇百媚出去,不晓得那些人的嘴脸如何。倘若说得太刻薄,不如把自杀方案现在就想好吧。他转完这念头,看三条蚯蚓在一边笑得贼西西,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怜头重,又不敢胡乱动,只好发发虚狠道:“哼,笑那么开心,我知道你们的花花公子都藏在哪里的,回头看我一把火去烧掉。”

碧绿笑脸一收,非常纳闷的问:“为什么?”

山狗浊气满胸,翻了翻白眼,软弱的答:“你说呢。”回头顾影,自己这明显就是一变了种的菠萝,眼泪瞬间已经冲上了眼角。

碧绿犹自不爽:“我说?我们会聚毕生功力,搞了三年才搞出这个东西来帮你,还我说,我说你要给我好多阁楼才行。”

银灰忙过来,把碧绿一拉,轻声说:“哎,他不是都忘记了吗,别生气,慢慢来,阁楼会有的,巴比娃娃会有的。”

山狗小心翼翼,挺直腰板站在那里听它们说完这番对白,终于忍不住双手扶住头,嚷嚷起来:“什么跟什么啊。”

桃红好整以暇,一游一游的走过来,围着山狗绕了两圈,胃口吊到八尺高上下,眼看再不交代山狗要咬舌头了,这才开口说道:“这个含羞草的功能,已经被我们改了。”

山狗苦起脸:“改成啥了?装了分级设备?露点就删?”

它摇摇手:“非也非也,虽说和你们笨蛋人类混得久了,我们也不至于没创意到这个程度,事实上,这棵含羞草,现在可以直接进入你的潜意识,将你的前生后世都钓出来。”

尽管以山狗之聪,只要愿意,可以从这里听到赞比亚乡下农民现在讲梦话的声音,他还是毅然对自己的听力投了不信任票,抖起来喊了一嗓子:“啥?”

桃红晓得他不见黄河心不死的脾气,干脆凑上去对着他耳朵运起蚯蚓招雷大法,吼道:“看你的潜意识,潜意识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你脑子里有,但是没人知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山狗瞪着这三条生平以无事生非为己任的混蛋蚯蚓,过了半天,委屈的问:“为什么你们又搞我?前天借来买汽水的钱我都还了呀。”

银灰上前摸摸他手表示安慰,说道:“我们不是害你呀,因为你失忆很久了,我们想在走之前,帮你把记忆找回来。”

失忆。

你失过忆没有?

想起这个词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种微冷的感觉爬过脊背,

回不了的家,记不起的脸。

害不害怕?

不过,要是那个人本来就无家可归,无人可念呢?

一脑空白,重寻天地。

多有趣。

或者,如果也有一株那样的含羞草种在你脑海深处,可否窥探到你所深藏的狂想,想逃离眼下的一切,去更远的地方,见更多的人,乘大篷车上游历,无人掣肘的地方歌唱。

既然问十个人,你幸福吗?

有九个人反问,幸福是什么?

剩下那个人迟迟疑疑的说,幸福吧。

抛低现今,去到别处,也许会有我们等待过的幸福?

因而中夜无声时心底有疯狂呐喊-----神啊,请让我们失忆?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山狗楞在那里。

他试图去想自己的往事。一岁的生日,蛋糕上有玫瑰,被爸爸认为太过女孩子气,因此两岁的蛋糕装饰就变成了地对空导弹,射程所向,乃是栓在蛋糕边的两个气球,上书纽约,巴格达,绝对是野心勃勃的幼儿教育典范。五岁和同学打架,头上打出了两个肉包,回家被妈妈嘲笑,在肉包上贴了许多创可贴,图案是鲜红鲜红的无锡泥娃娃,走出去令班上女孩子全部笑到断气。十八岁没考上大学,不过通过了猎人联盟的入职培训,从此走上一条整人和被整的不归路~~~~

记忆清晰,比DVD9的版本还好。失忆?你们失心疯吧?

蚯蚓们没作声,好一段,银灰懒懒的说:“你出去问问其他人啦,谁会记得自己一岁和两岁时候生日蛋糕的花纹。”

山狗洋洋得意:“我就记得,嘿嘿,天赋异禀,不可强求啊。”

他抖起来不过五秒,立刻觉得有什么事情极为不妙。第一,他的外号曾经是草履虫,记忆力从来不是他的强项。当年猎人过关考,但凡涉及到书面项目,一律由猪哥想尽办法给小抄,抄的时候一次没法搞定整句,还要一个字一个字拷贝,从监考官那个位置看过去,分明是在鸡啄米。第二,既然现实情况如此惨淡,为什么连从小到大吃过多少根冰棍这种鸡毛蒜皮,都好象有本帐簿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数量规格地点,一应俱全,无微不至?莫非记忆系统和眼睛一样,有远视和近视这一说?

还是,他过去的记忆根本不存在,所能想起来的,都来自之后的灌输?每当他回忆,其实不过是在翻一本其他人写好的书。

在猎人联盟呆得久了,山狗对于一切古怪事情的接受能力,绝对超出普通水平,即使马上有人过来通知他世界明天灭亡,他也屁都不会多放一个,立刻回纽约总部去抢一部飞行器移民火星。

但是,如果他根本不是他自己,这一切该如何说起?

疯狂植物园整理版 第六节

这个问题实在致命,大家只好互相看着。

幸好山狗没有追究,回过神来便指指自己沉重的脑袋,迟疑的问:“我?失忆?”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而三条蚯蚓永远戏谑的眼光忽然变得温柔。连他们都变得温柔,可见事态相当严重。山狗想了想,突然把头一低,那条含羞草颤啊颤啊往银灰那一点:“那你现在就看看,我脑子里有什么?”

夜半无聊,权当消遣,大家真的凑过去,三只小脑袋凑成一堆,屏息静气蹲了半天,在六只眼睛灼热的期盼中,嫩绿含羞草叶子忽然间两片丛开,渐而透出微微光芒,隐约有波纹流淌其上,继而四散,消失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的弧。俄尔,碧绿头一甩,问:“你前两天把我们的咸酥花生种拿走了?”山狗讪笑两声,桃红接着问:“你拿去做啥。”银灰嘿嘿两声:“肯定是吃啦,不过不瞒你说,那是石化品种,吃了要便秘的。”

山狗不顾当前的姿势乃是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当即一拍大腿:“哎呀,我说怎么四五天没动静呢!”桃红闲闲笑了一声:“没关系,回头到医务室去报个道,准备开刀。不瞒你说,那玩意设计成这样就是防你的。”

继续,没一会儿,银灰又吼了出来:“龟背居三号的倪妈和风上轩的老三头在办公室亲热?你怎么看到的。”山狗想了半天,说:“哦,那码事啊,我刚好在那栋楼外放你们给我的间谍风信子啊,它飞上去试机器,乱拍一气拍到的。嘿嘿,你们真应该看看倪妈那个表情。”桃红蚯蚓如其名,素来对绯闻最有兴趣,立刻打个响指预定:“回头一定要带给我看啊,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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