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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主义的爱情/浮世爱(40)

周致寒微微一笑,转身到食物台边,取了一杯果酒,吃了一点新鲜芦笋沙拉,场中女人并不多,但服务生一色年轻女孩子,显然都是精心挑选过,天生丽质,满面春风,脸上带精心雕琢过的甜美笑容。

她看那些女孩子挺胸昂首,走来走去,脸上柔滑,眼尾一丝细纹都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自己像一个球,一点点泄着气。

离开沈庆平之后,常常她都有这样的错觉,觉得自己穷途末路。

按道理说不是真的,她天地宽阔,不说男人唾手可得,就是自己去做点什么事,多少年的经验关系累积,也不会太难。

但她的精气神绷不住,怎么强作镇定,那一点惶恐骗不了自己。

十年。她花了十年去建设一段关系,和一个男人厮守,一切经营,都围绕着这段关系和这个男人在进行。

突然之间,世界变了嘴脸,像身处魔方里被转折到另一个平面。

是谁选择的都好,过去的毕竟是她最好的,最有用的十年。

以浪费告终,不如就这样说吧。

周致寒叹一口气,破罐子破摔的,改了自己晚饭不大吃东西的习惯,看看旁边有很好的牡蛎,拿一只过来,就着手吃。

服务生立刻过来,送上餐巾和碟子,致寒接住,还是吃完手里那一只,汁水淋漓,这时候走过一位女宾,对她吃相颇嫌恶,皱眉看了她一眼。

周致寒随即瞪过去,目光相接,彼此飞快估了一下各自身上行头的值,对方穿一件小黑皮裙,脖子空得很雅致,戴百达翡丽白金表,鞋子是雪纺面缎底的loubine,也有底气,也有品位,周致寒识货,知道自己输得体无完肤。

也是灰心,也是荒唐。

她拿过一杯香槟,仰头喝下去。

一杯不够,再拿。

酒水很丰富,她怕自己醉得不够快似的,混着喝了威士忌,红酒。

再来一杯香槟。

擦了手,她走出宴会厅去,外面走廊上开微微的灯,沙发座陷身,体贴的有腰身靠枕,很舒服。

致寒坐下来,拿出电话。

那个想打的号码,太熟悉,不用调通讯录,也不必想。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去,在屏幕上幽幽地亮着。

她已经有点醉,看了很久,还是拨了。

那边很快接起来。

她听不清楚那个声音,但知道自己没有打错电话。

就说:“买个百达翡丽给我。”

口气很任性。

对方在很吵闹的地方,连连”喂喂喂”,大声喊:“我听不清楚,你等一下,等一下。”

她从耳边拿下电话,看了一下,挂了。

随之关机。

靠在沙发上,按按胸口,不舒服,想吐,又一点不愿意站起身来。

她索性把身子蜷起来,手臂抱着头,侧着倒下去。

醉意慢慢涌上来,变成眼泪一点点滴出眼角。

周致寒凄然地想,我怎么好像一个傻子一样,在这里不知所谓。

但她没有坐太久,恍惚间有人在一边抱住她,轻轻说:“你怎么啦。”

抬头见到谭卫文,蹲在她身前,摸她的额头,很关切:“不舒服吗。”

沙发旁还站了两个人,一个是严正开,另一个是刚刚接他们的一位。

两个人神色都有点诧异,看着谭卫文发呆,关心也不好,不关心也不好。

周致寒神智还在,急忙坐起来,整理头发衣物,微笑得很抱歉:“真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

谭卫文当然闻到酒气,摸摸她,站起来跟那两个人招呼:“二位留步吧,我在这里坐一会。”

那两个人绝顶聪明,当然识趣,当机立断告辞走开,只说礼宾车还等在楼下停车场,请自便。

他真的坐下来,把周致寒搂在手臂里,靠在他肩膀上,轻轻问:“怎么喝那么多酒。”

周致寒闻到他身上味道,又熟悉又陌生,两人认识到现在,不过寥寥数日,此景此景,当真匪夷所思。她带着醉意,越想越是好笑,扬起头轻声说:“开心咯。”

脸贴在他脖子上,很热,很安全,有个男人在身边,不觉得孤独,管他爱还是不爱,有时候要求是这样低的。

谭卫文手指穿过她蓬松的头发,侧脸亲亲致寒,说:“你睡一下我们再走,小樵已经在酒店了,我让他等我们。”

周致寒很乖地点点头,抬手搂住他脖子,闭上眼。

她如此静了不过一分钟,随即睁开眼,扬起眉毛浅笑:“好了,我们走吧。'

谭卫文不放心:“你确定。”

周致寒直身坐好,将原先盘起的头发解开,乌发如云,一张巴掌大的脸因醉意嫣红,楚楚可怜,比往常飞扬跋扈之时,令人忍不住怜惜更多。

她挽着谭卫文,慢慢而行,间或把头靠在男人肩上,忽然说;“你多高。”

“一米七一”

“哦,我一米六四”

她说:”他们说,男女相差七厘米最完美。‘

谭卫文笑:“是吗?”他说情话也不动如山,别有情致:“也许我长成这个高度, 就是为了遇到你。”

周致寒吃吃笑:“是哦,我不该灰心,世界上该有好多人拥有这样完美的高度吧。”

男人略微诧异,低头说:“你和我在一起,怎么会灰心?”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礼宾车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电梯前,人站在车外,看到他们便举手示意,而后转身去开门,此时一辆红色林宝坚尼驶近停下,驾驶车窗落下,有人在里面和谭卫文打招呼:“谭老,这么早就走?”

不是冤家不聚头,就是刚才和周致寒以眼神无声暗战过一个小小回合的女人,她满脸堆笑,但立刻看到周致寒依偎在男人身边,显然关系亲近,忍不住一怔,欲言又止,这些谭卫文都没注意,只是随意点点头,便照顾致寒先上车,绝尘而去。

致寒懒洋洋问:“那是谁啊。”

谭卫文揽住她,将她的头小心安置在自己肩膀上,动作娴熟,似乎做过成千上万遍,一面漫不经心:”总是某人的女友或情妇,熟面不知名,怎么,你见过?“

致寒有点累,有点醉,声音微哑,低低说:”在宴会厅,看到她的表很漂亮。“

谭卫文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说:”有这么美的手腕,你才不需要戴表。“

致寒坐起来看看他,忍不住笑:”喂,你是不是情场老手?这么会说话?“

男人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把她按回去,淡淡说:‘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混情场。”

他们到达酒店,乔樵已经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着,身边坐着小珊,两人耳朵里分别塞一个耳机,在一起听音乐,两个人都是牛仔运动衣学生打扮,乔瞧神情愉悦,静静享受音乐,小珊化的妆却稍微浓艳了一些,而且微微皱眉,不算特别开心。

这两个孩子已经等了不少时候---约的本来是吃晚饭,临时被老爹放了鸽子,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周致寒临进门有点畏缩:“不如我先上楼?”

谭卫文洞若观火:“有点尴尬?难免的,那你先上去,我等一下给你电话。”

他硬是送她到电梯,按了楼层,目送她倚靠在墙上,眼帘垂下去,没有什么精神,门关上的一瞬间,长长睫毛倏然撩起,向他凝神一望,秋波如聚,柔情似水,竟然看得谭卫文动魄惊心。

他的反应神情落在周致寒眼里,她自己兀自不信,萍水相逢,鸳鸯露水,谁和谁谈感情,何况今晚阵仗看出来,不知此人来历背景,但声势已弥足惊人。

她入房间,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在搜索网站上寻找关于谭卫文的资料,出来满坑满谷许多小人物,在教育局,看守所,机床厂,图书馆苦苦挣扎的痕迹,没有任何一点线索显示有个名字如是的仁兄身家丰厚,地位崇高。

无功而返,致寒反而松了一口气,起身去洗脸,重新上妆,完了连刷子都不想收拾,急急忙忙走出洗手间,跌在床上喘气,果然酒入愁肠愁更愁,比平时心情松快时,酒量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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